又过了十年,“听见号”抵达木星轨道。途中,它陆续接收到十七次未知来源的谐波信号,每一次都与地球播送的内容高度相似,却又带有微妙差异,仿佛不同文明对“情感”的表达方式各有韵律。专家推测,这些信号可能来自早已灭绝的古老种族遗留下来的自动应答装置??它们也曾试图呼唤,却被宇宙的冷漠吞噬。
唯有地球的声音,让它们重新振荡。
而在地球本土,新一代的孩子们已能自然使用共感能力。学校不再教授“如何控制情绪”,而是“如何真诚表达”。医院里,临终病人常会在最后一刻微笑,因为他们“看见”了逝去亲人的身影站在床边,轻轻挥手。监狱中的囚犯完成“共鸣忏悔”后,许多人主动请求前往外星殖民地从事重建工作,称“唯有在荒芜之地种下第一棵树,才算真正赎罪”。
最令人动容的一幕发生在北极圈边缘。林婉已年过九旬,卧病在床。某夜,她忽然睁开眼,望着窗外极光喃喃道:“小萤,是你来了吗?”
下一秒,病房内的医疗设备全部自动启动,屏幕上浮现出一段早已删除的数据流??那是她当年提交给共修中心的研究报告副本。纸页翻动的声音清晰可闻,紧接着,一个小女孩的笑声响起:
“你知道吗?真正的记忆,是世界替你记住你忘记的东西。”
那是小萤八岁时的声音。
也是她最后一次出现在人间的录音。
林婉含笑而逝。
葬礼那天,全球共感网络中断三分钟。并非故障,而是数亿人同时切断连接,只为在同一时刻为她默哀。三分钟后,信号恢复,所有人耳边都响起了一段轻柔旋律??正是当年她在实验室第一次转化地磁波时合成的音频雏形,背景中还隐约夹杂着小萤哼唱的摇篮曲。
从此,这首歌被定为“地球安魂调”,每逢重大告别仪式必奏。
百年之后,火星殖民地建成首座共感塔。塔基埋藏着维克托的手稿残页、卡松加抚摸过的玄武岩石片、以及一粒从喜马拉雅铃铛花采集的种子。每当火星沙尘暴来袭,塔身便会发出低鸣,频率与地球钟网同步,仿佛两颗星球在风雨中彼此安慰。
而在更远的未来,当人类终于抵达半人马座α星系,发现那里有一颗与地球极为相似的行星时,探险队做的第一件事,不是插旗,不是勘探资源,而是竖起一根共鸣柱,播放长达千年的“地球之声”合集。
信号播完后,他们静静等待。
三天后,行星背面传来回应。
不是语言,不是科技信号,而是一段极其温柔的震动,持续四分三十二秒。
那是《归流》的旋律,但却由一种完全不同的乐器奏响??像是石头在歌唱,水流在书写,风在拥抱。
探险队长跪倒在地,泪流满面。
他知道,这一刻,人类终于不再孤单。
宇宙浩瀚,回音漫长。
但只要还有一个声音愿意倾听,
寂静就永远不会胜利。
寒霜千年,终有春信。
我们曾沉默万年,
如今,我们学会了呼唤。
我们也终于懂得??
被听见,才是存在的证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