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氏神色微顿,家中姑娘入宫册封乃是伯爵府头等要事。她虽出身世家,但初次操持嫁女事宜,又是天家威仪不可冒犯,忐忑许久,几乎是一夜未眠。
老爷这段时日到松雅院很是频繁,昨夜也宿在她的房中,同她秉烛夜谈许久。
“姑娘既安睡,那便晚一刻再叫她起身。”
转念想来,秦氏心中有些宽慰。如此沉稳从沈,入宫必定能有一番天地。
天光大亮,原本宽敞华丽的瑶华院外聚满了人。
正房内,宫中两位积年的梳发嬷嬷亲自来为宸妃娘娘上妆。
秦氏安坐于一旁,瑶华院内仆从往来进出,安静有序。
沈幼宜一重重穿戴礼裙,红衫霞帔,刺绣耗费绣娘三月之功,仿佛汇聚天边灿烂霞光,华美至极。
宸妃翟冠饰九翟,满镶珠玉,珍珠颗颗圆润饱满,蕴著华光。冠顶插金翟一对,口衔流苏,金丝做的羽毛微微颤动。
沈家几位姊妹也是自幼长于金玉堆中,但见如此华贵珠翠冠,仍是大开眼界。那上头镶嵌的红宝,随意取下两块,便能制出一套华丽头面。
两位嬷嬷巧手,梳妆毕也不由感慨,宁远伯府兴许这一代祖上冒了青烟,教养出这样一位姑娘,日后荣华当真不可限量。
九翟冠足有二三十斤重,等到吉时乘礼车前方才佩戴。
一切收整妥当,宫中女官先行退下,体贴地留出时间交予宁远伯夫人同女儿叙话。
秦氏让心腹王嬷嬷守在外头,内室中不留一人。
她悉心叮嘱,此番宫中情形已再三确认清楚,陛下只纳了一位宸妃,除此外再无旁人。
“太后娘娘现居于颐安行宫,总得小住上几月。”
无需向太后请安,宫廷的日子总能轻松些。
宸妃位分尊荣,再往上唯有皇后之位。虽说太后娘娘一力偏心自家人,但……
秦氏压低了声音:“倘若你能得陛下宠爱,又抓紧时机诞下皇子,这后宫之主的位置,也是可以想一想的。”
宸妃与宁远伯府,算得上是一荣俱荣,互为依靠。
三姑娘随行的小箱笼中,秦氏还准备了两本秘戏图,压在最底下。
她能想到的,已经尽数为沈幼宜准备妥当。
“多谢母亲。”
沈幼宜平静一笑,无论如何,帝王赐了她宁远伯府三小姐的身份,她与伯府便靠在了一处。
“夫人,”王嬷嬷在外叩门,“吉时将至。”
“好。”
秦氏答,三姑娘聪慧,今日的谈话她已然满意。
宸妃册封典礼,因先帝崩逝尚未满一年,兼之中宫无主,故而有意从简。
但毕竟是正一品的妃位,册封礼依旧隆重,非寻常可比。
朝和殿外礼官肃穆,锦毯自殿前一路绵延至阶下,恭候宸妃娘娘翟车入宫,受册领印。
他三月中旬自金平府查案归来,母亲与他说起京都近日事宜,提到了陛下纳妃一事。
虽不觉意外,但当真落到实处时,谢明霁心底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,难以捉摸,干脆搁置一旁。
向菱还在身后,沈幼宜眨了眨眼,回他一句:“表兄。”
自入宫后,她已许久未见过从前好友,遇上谢明霁实属不易。
“你在此处作甚?”
“瑞王就藩在即,今日入宫向陛下辞行。”谢明霁一摊手,“我到得不巧,秦总管让我去御苑稍候,总还得小半个时辰。”
秦让派了小徒弟为他引路,沈幼宜点一点头,二人都暂无要事,便寻了处亭子略略叙话。
“你遇见过瑞王了?”
“前日在宫中碰见的,他没有认出我。”沈幼宜有这个自信,那时瑞王见过礼,没有多停留。
说起瑞王祁泓,谢明霁道:“你大概不知道,你入狱后,他还在陛下面前替你求了回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