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五跟进来,声音压抑:“将军,我可以带五百人去。你不必亲自出手。”
“不行。”李绍摇头,“赵立宽派来的监军已在路上,若我不亲征,他会怀疑我心存异志。而且……”他顿了顿,“若我不去,他们只会越闹越大,最后全数被屠。我要去,让他们知道,我不是无情之人。”
次日清晨,残阳如血。
三千兵马列阵而出,旗帜换作了周军制式黄边赤旗,中央高悬“归义侯”大纛。士卒们神情麻木,脚步沉重,仿佛不是去作战,而是奔赴刑场。
行至半途,监军抵达。
是个年轻文官,姓柳,名元度,面白无须,眼神锐利如鹰。他骑在一匹雪白骏马上,身后跟着二十名铁甲亲卫,个个佩刀带弩,杀气凛然。
“李将军。”柳元度拱手,语气恭敬却不掩威压,“本官奉元帅之命,督战此次清剿。请将军务必彻底铲除逆贼,不得姑息。”
李绍抱拳:“遵令。”
柳元度扫视一圈军队,忽道:“听闻贼首中有您亲眷?”
李绍心头一紧:“确有一人,乃内弟。”
“哦?”柳元度微笑,“那更要以公灭私,彰显忠贞。否则……难免有人议论,说归义侯心怀两端。”
这话明为激励,实为威胁。
李绍点头:“末将明白。”
两日后,大军兵临小石寨。
那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寨堡,四周土墙斑驳,却因地势险要,易守难攻。寨墙上插满破旗,写着“代魂不灭”、“血债血偿”等字样。远远便听见鼓声震天,呐喊不绝。
李绍下令安营扎寨,暂不强攻。
入夜,他独坐帐中,命人取来酒壶。刚斟一杯,帐帘忽被掀开。
王五带着一人进来??竟是个浑身血污的年轻人,双臂被缚,脸上青肿,正是陈七郎!
“抓住的。”王五低声道,“他趁夜潜入我营,想刺杀你。”
李绍猛地站起,几步上前,仔细打量。
眼前少年瘦了许多,眼神却依旧炽烈,像烧不尽的野火。
“七郎……你还活着。”他声音微颤。
陈七郎冷笑:“我还活着,不像某些人,骨头早软了!”
“你可知我为何不杀你?”李绍沉声。
“因为你不敢!”陈七郎怒吼,“你怕天下人说你连亲人都容不下!你怕你那点虚伪的仁义崩塌!李绍,你配不上穿这身铠甲!你配不上父亲留给你的剑!”
李绍静静听着,忽然转身,从案上取出一封书信,递给王五:“送去寨中,交给所有将士。”
“什么?”王五一愣。
“我的亲笔信。”李绍道,“告诉他们,只要放下武器,愿归顺者,一律赦免,不予追究。若有不愿降者,今夜子时前可携家眷离去,我放他们一条生路。”
王五震惊:“你疯了?监军那边……”
“让他去禀报赵立宽。”李绍冷冷道,“我说过,我要用一人之屈辱,换万人之苟安。这八百人,也是代国最后的血脉。”
陈七郎怔住,眼中怒火渐熄,转为难以置信。
“你……真的愿意放我们走?”
“我不能让你们死。”李绍看着他,“你们还年轻。我不求你们理解我,只求你们活下来。哪怕恨我一辈子。”
陈七郎嘴唇颤抖,终究低头不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