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为了大局。”那声音平静如水,“就像切除腐肉保全躯体。我们已经准备好了‘新史纲’,只需将碑文重写,让所有人记住该记住的,忘记该忘记的。你也可以成为新纪元的第一位圣师,不必再背负痛苦。”
风拂过碑顶,记思花瓣随风飘散,落入寒潭。
昭明闭上眼,任一片花瓣落在唇间。它融化了,化作一股温热液体滑入喉中,刹那间,无数画面涌入脑海:
一个五岁男孩在街头被官兵拖走,只因他背出了《忆训》第一章;
一位老妇人在牢房墙上用指甲刻下儿子的名字,直到十指尽碎;
还有他自己,在七岁那年躲在柴堆后,听着父亲被押赴刑场前高呼:“江宁不死!”
这些都不是他亲身经历的事。
但此刻,它们就是他的记忆。
“你们错了。”他睁开眼,声音不大,却穿透风雪,直抵云端,“记忆从来不是工具,也不是负担。它是活着的证明。哪怕是最痛的,也不能交给别人来决定是否保留。”
他举起《五禽真解?终篇》,翻至最后一页空白处。指尖划过纸面,鲜血滴落,竟自动凝聚成字:
>**“愿者自行,忆者自存。不惧忘,不求赦,不负所念。”**
这是第一百零八代守炉人的誓词,从未载于任何典籍,却是每一任传人心中默诵的终章。
刹那间,碑体震动加剧,万千名字同时亮起,光芒交织成网,笼罩整个昆仑。十二少年齐声低诵,金纹蔓延至全身,化作符文铠甲。小女孩站上前线,双手捧起最后一颗记思种子,含泪吞下。
她的身体透明起来,心脏位置浮现出一朵微型金花,缓缓旋转。
“她在献祭自己。”母亲哽咽,“以童真为引,点燃‘共忆灯塔’……”
昭明没有阻止。他知道,有些代价必须有人承担。
他转身面向队伍,一字一句道:“接下来的路,只有我能走。碑门之后,是‘史境通灵态’的试炼之地,踏入者九死一生。若我未能归来,你们便带着这朵花开遍天下。种在废墟上,种在刑场边,种在每一个孩子睡前听故事的地方。”
没有人反对。因为他们早已明白,这场战争,从不是为了胜利,而是为了延续。
昭明深吸一口气,迈步走向碑门。
就在他即将跨入之际,身后传来母亲的声音:“等等。”
她快步上前,将一枚铜哨塞进他手中??那是阿念留下的遗物,沾染过鲜血,也吹响过希望。
“替我看看他。”她说,“如果能在史境见到江宁……告诉他,第九脉,从未断绝。”
昭明点头,握紧铜哨,走入碑中。
世界骤然失色。
他置身于一条无尽长廊,两侧皆是镜墙,映照出无数个“自己”:有幼年习桩的他,有怒斩哨塔的他,有跪拜碑前的他,也有未来白发苍苍、独自守护残碑的他。每一个都在动,每一个都在说话,声音叠加成洪流:
“你为何而来?”
“你能坚持多久?”
“当所有人都忘了你,你还记得吗?”
昭明不答,只向前走。
长廊尽头,是一座悬浮的祭坛,上方立着一尊石像??蓑衣人背对世人,手持无形书卷。石像脚下,锁链缠绕,每一根都连接着一块破碎的记忆晶片,上面浮现出不同年代的画面:焚书、屠村、灭门、流放……
“这是……守炉人的枷锁?”昭明低语。
忽然,石像转过身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