兰兰每周六依旧弹琴,李冉果然如期赴约,有时带着手工饼干,有时捎来一本新绘本。她不再提“妈妈”二字,却会在离别时轻轻吻一下兰兰的额头,像所有温柔的长辈那样。
直到某个雨天,一封匿名信寄到了家中。
信封里只有一张照片:一个约莫八岁的女孩,站在山区小学门口,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,眉眼清秀,尤其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,竟与兰兰有七分相似。背面写着一行字:
>“她叫小念,现居云南省临川县红星小学。她说她记得妈妈哭得很伤心。”
袁博宜的手剧烈颤抖。
他立刻订机票,带上徐清雅和子珊,连夜奔赴云南。
山路崎岖,车行四小时才抵达那所简陋的小学。校长听说他们是来找小念的,神色犹豫:“这孩子是五年前由一位姓姜的女人送来,说是孤儿。她不肯说亲生父母是谁,只记得自己出生时很冷,有人抱着她哭。”
他们见到了小念。
女孩怯生生地站在教室门口,手里攥着一支断了铅的笔。
当袁博宜蹲下身,轻声问她:“你记得妈妈长什么样吗?”
她点点头,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画纸。上面用蜡笔涂着一个女人的脸,眼角含泪,怀里抱着一个婴儿。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:
>“妈妈对不起,我没活下来。”
徐清雅当场落泪。
袁博宜紧紧握住她的手。
他们终于明白了??李冉当年承受的,不只是丧女之痛,还有一个被隐瞒的真相:她的孩子并没有死,而是被秘密送走,成了别人口中的“孤儿”。
当晚,他们拨通姜清的电话。
电话那头沉默许久,最终传来一声叹息:“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。我当初以为,让小念远离城市,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。我不想李冉疯掉,也不想你们的家庭破碎。所以我选择了最残忍的方式??把两个孩子,分别放进两个世界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?”袁博宜质问。
“因为我答应过李冉,永不泄露。”姜清哽咽,“她说,如果她知道孩子还活着,她一定会抢回来,哪怕毁掉一切。我不能让她变成恶魔……所以我宁愿自己背负罪名。”
袁博宜久久无言。
人性的复杂,在这一刻显露无遗。
善意可以成为枷锁,隐瞒也能伪装成牺牲。
他们没有带走小念。
女孩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五年,有了朋友,有了老师,甚至有了梦想??她想当一名乡村医生。强行带她回城市,未必是幸福。
但他们承诺,会定期来看她,资助她的学业,让她知道,这个世界从未真正抛弃她。
回到城里三个月后,兰兰在幼儿园毕业典礼上表演独奏。这次,她改编了《送你一朵小红花》,加入了新的段落??一段缓慢而深情的副调,像是回应远方的呼唤。
演奏结束时,她对着麦克风说:“这首曲子,送给两个姐姐。一个是天天陪我写作业的子珊姐姐,还有一个……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念书的小念姐姐。我希望有一天,我们能一起弹琴。”
台下掌声雷动。
袁博宜和徐清雅相视而笑,眼中含泪。
而在观众席角落,李冉静静坐着,手中握着两朵花:一朵纸做的,一朵真花。
风穿过礼堂,吹起窗帘,仿佛时光也在倾听。
旧钢琴依旧静默伫立在家中角落,但它的声音,早已融入无数个清晨与夜晚,成为这个家庭呼吸的一部分。
伤痛不会消失,但它终将沉淀为力量。
就像那朵小红花,虽出自稚嫩之手,却承载着跨越生死的温柔。
袁博宜知道,未来或许还会有波澜,会有质疑,会有无法解答的遗憾。
但只要他们愿意倾听彼此的心跳,就永远不会迷失方向。
院子里,萤火虫再度飞舞,猎豹追着光点奔跑,子珊教小念视频通话时怎么摆pose,兰兰趴在窗台,数着天上最亮的星。
她不知道的是,在千里之外的山村里,另一个小女孩正仰望着同一片星空,轻声哼唱着那首未完成的歌。
风过处,琴弦轻颤,似有回音。
而生命,始终在寻找回家的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