渭南这边的事情没有查清楚,不过马寻已经匆匆的护卫着朱?前往太原了。
事情得办好,一桩桩的来。
朱?越走心越凉,本来以为西安残破的够厉害了,可是没想到太原更是荒凉无比。
这可是‘控带山。。。
雨丝如针,斜织在庭院的青石板上,溅起一层薄雾般的水汽。谢氏立于廊下,手中那根马鞭垂着,湿漉漉的鞭梢滴着水,像极了他此刻冷峻的心境。院中跪着的人依旧未动,泥水浸透了他们的衣袍,连呻吟都不敢发出一声。朱?跪在最前,脊背挺得笔直,却微微颤抖,不是因为冷,而是因为惧??他知道,这一回舅舅是真动了怒。
“你当这是凤阳城外的小饭馆?”谢氏终于开口,声音不高,却如雷贯耳,“升座?你配吗?你父皇在南京紫禁城里登基时,三叩九拜,百官山呼万岁,才敢称一声‘朕’。你在这荒村野店,泥地湿滑,檐下雨漏,就敢让人给你升座?谁给你的胆子?”
朱?张了张嘴,想辩解,却被甄爽轻轻按住了肩。甄爽低声道:“七哥,别说了。”她抬头看向谢氏,神色平静,“舅舅,此事确是我疏忽。晋王殿下行止失仪,是我这个王妃未能劝阻。但还请舅舅明察,殿下一路跋涉,风餐露宿,饮食不调,脾气躁些也是人之常情。厨子手艺不佳,油盐过重,换了便是,何至于闹到如此地步?”
谢氏冷冷一笑:“人之常情?那你告诉我,华元为何败于郑国?羊斟为何驾车入敌营?就因一碗羹汤不合口!区区口味之争,便可致军心涣散、国破家亡。你身为王妃,读的是《内训》《女范》,难道不知‘治家如治国’?今日他为一口饭菜发怒,明日便可为一城一地屠戮百姓!”
甄爽脸色微白,低头不语。
朱?咬牙道:“舅舅,我知错了。可您也不能一味护着厨子!那人明明知道我不喜清淡,偏要做寡淡无味的菜,这不是存心气我是什么?”
“那你可知,这路上多少百姓连粗粮都吃不上?”谢氏厉声打断,“你父皇当年从濠州起兵,吃的什么?树皮草根!你母后在马家庄时,寒冬腊月靠一碗粟米粥活命!如今你锦衣玉食,走一趟就藩,随行上百人,车马十余辆,地方官府供奉如临大驾,你还嫌饭菜不合口?”
朱?被说得面红耳赤,低头不语。
谢氏缓了口气,转身走进屋内,坐在主位上,淡淡道:“来人,把刚才被打翻的饭菜,捡起来,洗干净,热一热。”
众人一愣。
何小忙道:“国舅爷,那饭菜已沾了泥水……”
“那就洗三遍。”谢氏冷然,“我要让晋王和他身边所有人,吃一顿‘泥饭’。让他记住,什么叫民之疾苦。”
朱?猛地抬头:“舅舅!你这是羞辱我!”
“羞辱?”谢氏冷笑,“你以为你是谁?你不过是个尚未开府理事的亲王,连政事都未接触,便已骄横至此。若非你是皇子,今日这一顿鞭子,我定要抽在你身上!”
他说完,目光扫过满院跪着的太监、侍从、庖厨,沉声道:“你们也听着,今后但凡有人纵容晋王骄奢淫逸、妄自尊大者,一律逐出王府,永不录用!若有包庇欺瞒、阿谀奉承者,杖八十,流三千里!”
众人齐声应诺,额头触地,不敢抬头。
不多时,厨房重新端来饭菜,果然已用清水反复冲洗过,虽去除了泥沙,却也失了香气与滋味。谢氏亲自执勺,盛了一碗递给朱?:“吃。”
朱?看着那碗灰扑扑的米饭,喉头滚动,终究不敢违抗,接过碗,低头扒了一口。入口粗糙,带着土腥味,他几乎要吐出来,却被甄爽轻轻拍了拍背。
“咽下去。”甄爽低声说,“为了你自己。”
朱?闭眼,强忍着将整碗饭吃完。随后,其余随从也都一一领饭,默默进食。整个院子只剩下咀嚼声与雨声交织,气氛沉重得如同铅云压顶。
谢氏静静看着,良久,才道:“今日之事,记入晋王府起居注。日后每遇宴饮,必先诵《右传》‘羊斟惭羹’一节。我要你们日日警醒,莫忘今日之耻。”
朱?放下碗,双膝跪地,声音哽咽:“舅舅教诲,侄儿铭记于心。”
谢氏点头,语气稍缓:“起来吧。记住,你不是普通人家的少爷,你是大明亲王,将来要镇守一方,抚慰黎民。若连这点委屈都受不得,如何担得起江山社稷?”
朱?含泪叩首。
这时,马寻才敢上前,小心翼翼道:“舅舅,天色已晚,雨势未歇,是否安歇?明日还要赶路。”
谢氏望向窗外,雨仍不止,远处山影朦胧,似有雾气升腾。他沉吟片刻,道:“传令下去,今夜暂住此地。明日辰时启程,不得延误。”
众人松了口气,纷纷起身收拾残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