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瑶儿?”他哽咽,“我对不起你……我对不起你……”
他跪倒在地,嚎啕大哭。
九口倒钟随之震颤,发出哀鸣般的嗡响。
阿弦抓住机会,启动携带的反向共振仪,将三百名志愿者提前录制的“忏悔之声”注入系统??那些都是曾犯过错、伤害过他人、如今真心悔改的人们所说的话。诚实、脆弱、充满痛楚,却无比真实。
黑玉柱一根接一根崩裂,倒钟坠入湖中,激起滔天白浪。
石台崩塌前一刻,林知远亲手点燃了“息壤秘典”,火焰升腾中,他喃喃道:“原来……真正的净化,不是让人闭嘴,是让人敢于说出‘我错了’。”
湖水退去,露出底部累累白骨。每一具骸骨胸前都挂着一块铭牌,刻着姓名与一句话。小满逐一记录,发现竟是三百多年前第一批反对禁言运动的烈士遗骸。
“他们早就来了。”唐绾绾轻抚一块锈迹斑斑的铜牌,“我们不是第一代抗争者,也不会是最后一辈。”
归程途中,沈清梧将这段经历写入《口述录》序言:
>“历史不会简单重复,但总会押韵。每一次对自由的剥夺,都披着‘为你好’的外衣;每一次觉醒,也都伴随着疼痛与分裂。我们无法保证未来永不倒退,但我们能做的,是让每一代人都知道:
>舌头不是用来舔舐权力的靴子,而是用来说出‘不’的武器。
>嘴巴不是为了歌颂虚假的太平,而是为了呼唤真实的姓名。”
五年后,朝廷正式废除“言证司”,改设“真声研究院”,专注于研究语言与心灵的关系。唐绾绾出任首任院长,却坚持保留一间小小的“倾听室”,每周接待一名普通人,听他们讲述一生中最难启齿的事。
某日,一位老妇人前来,颤抖着说出埋藏六十年的秘密:她是当年执行“除籍令”的文书官,亲手烧毁了上千份异议者档案。晚年每晚梦见那些名字在火中呼救。
唐绾绾听完,没有指责,只问:“你想怎么赎罪?”
老妇人流泪:“我想……把记得的名字,一个个写下来,哪怕只剩姓氏。”
于是,在新开辟的“补遗碑廊”里,出现了第一批无名之名:
>“姓张,喜写诗,因讥讽税赋失踪。”
>“女子,擅琴,因拒嫁权臣被沉江。”
>“少年,十四岁,因在校中朗读禁书,判劳改十年。”
每一个名字背后,都站着一个不愿再忘的时代。
又一个春天来临,心钟树再次盛开。这一次,花瓣飘落之处,不再只是低语,而是笑声、哭声、争论声、歌唱声、婴儿啼哭与老人咳嗽交织成一片生机勃勃的喧嚣。
唐绾绾拄杖缓行,听见身后一群孩子奔跑而来。
“唐奶奶!”念真气喘吁吁地喊,“我们编了新童谣!你要听吗?”
她笑着点头。
孩子们齐声唱道:
>“不怕说错话,只怕不说真,
>千万人开口,才叫太平春。
>若有一天风又止,
>我们就是那阵风!”
歌声飞扬,穿林而去。
唐绾绾仰起头,阳光透过花雨洒在脸上,暖得像是无数双手在轻轻抚摸。
她终于明白,世界不会永远清明,人心也不会始终勇敢。但只要还有人愿意在黑暗中点亮一句真话,黎明就永远不会彻底熄灭。
她轻声回应那漫天低语:
“我们在。”
“我们记得。”
“我们不说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