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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百七十九章 你是人是妖（第2页）

沿途所见，已非太平景象。

村庄里常见老人抱着牌位喃喃自语，孩童额头浮现朱砂印记；市镇中有人彻夜焚香，呼唤亡者姓名，直至吐血昏厥；更有荒野古庙中，悬挂百具纸扎人偶，每一张脸上都写着真实的名字。

“他们在模仿彼岸司。”阿沅掀开船帘，看着岸边一座破庙，“甚至连仪式流程都一模一样。”

“不。”盲童摇头，“他们只学到了形，没学到魂。真正的彼岸司，是为了送别；而他们，是为了占有。”

第五日黄昏，海雾渐浓。

远处海面上，那座浮空陵宫终于显现。

它通体由白玉砌成，九层高塔悬浮于雾中，宛如倒悬的坟茔。每到子时，钟声九响，与枯井岭遥相呼应。此刻，宫殿下方已有无数光点升腾，如同萤火汇流，尽数涌入塔顶的一口青铜巨钟之内。

“那是……灵魂？”阿沅颤声。

“是残念。”苏砚凝视着，“还未彻底消散的记忆碎片，被强行牵引至此，炼化为开启大门的能量。”

“我们必须阻止它。”陆知寒抽出断剑，“否则等到满月之夜，他们将以百万残念为引，召唤‘伪谢无寄’降临，届时……真正的归途将被覆盖。”

盲童忽然伸手按住他：“等等。你们听。”

风静了下来。

海面如镜。

然后，一声啼哭穿透浓雾。

不是婴儿的哭声，也不是人类的哀嚎，而是一种介乎于存在与虚无之间的呜咽，仿佛千万个未能说完的“再见”叠加在一起，凝聚成一道悲鸣。

木偶猛然睁眼，胸口结晶亮起微光。

“它在求救。”盲童低语，“那口钟……里面困着最初的守钟人。”

苏砚瞳孔一缩。

他记起来了。

谢无寄曾提过，在归途建立之初，有一位自愿沉眠于钟内的老僧，以自身意识镇压钟灵，防止其堕变为噬魂之器。那位老僧，便是第一代“守钟人”。

“他们把他当成能源了。”苏砚咬牙，“用他的慈悲，点燃他们的野心。”

“那我们怎么救他？”阿沅问。

“只有一个办法。”苏砚闭上眼，“有人必须进入钟内，与守钟人的意识共鸣，唤醒他残留的意志，才能逆转钟鸣。”

“可谁能进去？”陆知寒皱眉，“那是灵魂禁地，肉身无法抵达。”

“我能。”盲童平静道。

众人一惊。

“你？”

“我从未真正‘看见’这个世界。”盲童摘下眼布，露出那双泛着银光的眼睛，“我的意识早已部分脱离因果。况且……我本就是谢先生用最后一缕神识点化的灵童，与归途同源。”

“不行！”阿沅怒道，“你若进去，很可能永远出不来！”

“那就让我留下。”盲童微笑，“总要有个人，替那些说不出再见的人，说一句‘走好’。”

苏砚久久不语，最终，他跪了下来。

“师兄。”他唤道。

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他。

从前只当他是神秘孩童，如今才明白，他是师尊留在世间最后的火种之一。

盲童扶起他，将木偶递过去：“带它去最深处。若我未能归来，请让它代替我继续行走。”

当晚，四人潜入陵宫外围。

陆知寒以断剑斩破结界，阿沅洒出归思亭特制的安魂粉，扰乱守卫傀儡的感知。苏砚抱着木偶，穿行于层层回廊之间，最终来到塔顶。

青铜巨钟高十丈，表面刻满逆转符文，钟舌竟是一截脊椎骨，随风轻摆，发出嗡鸣。

盲童站在钟前，深吸一口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