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七、疑须容,不容质疑即复辟;
>八、怒须忍,镇压异议即倒退;
>九、变须诚,借改革之名行控制之实即背叛;
>十、终须问自己:若我是提问者,能否接受这个答案?
写毕,他将绢书封入木匣,交予阿菱派来的信使,并叮嘱:“待我死后,择一日万人齐聚之时,悬于长安钟楼,由孩童诵读。”
几日后,北疆传来新讯:心灵修复团已抵达阴山前线。领队正是曾被割舌的那位女医,如今她用手语与共感铃芯结合,能将情绪波动转化为文字输出。她在战地日记中写道:
>“昨夜,我们靠近黑铁铃塔。敌营中有士兵举火观望,手指颤抖。我们未带兵器,只携一台共鸣阵,播放了一段录音??三百个孩子的笑声,采自各地学堂课间十分钟。
>火光晃了许久,终于,一人放下长矛,蹲地痛哭。他说:‘我忘了笑是什么感觉……我以为反抗就是烧掉一切,可原来,也可以是重建。’”
陈砚之读至此处,泪湿衣襟。他知道,这不是胜利,而是疗愈的开始。压迫不仅制造受害者,也扭曲施害者的人性。真正的清算,不是血债血偿,而是让每一个灵魂都找回说话的能力。
然而,黑暗并未退场。
潼关守将密报:近日有多名“合规问答科”官员私自篡改民众提问,将“为何粮仓空虚仍不下放赈米”改为“百姓感恩朝廷风调雨顺”;更有地方县令组织“模范提问团”,雇人编写歌功颂德的虚假诉求,冒充民意上报,以此邀功。
陈砚之怒极反笑:“他们学会了问的形式,却偷换了问的灵魂。”
他立即致函问源监察院,提议建立“真声溯源系统”:所有通过官方渠道提交的问题,必须附带生物特征认证(心跳频率、语音纹路、书写肌理),确保出自本人真实意愿;一旦发现伪造,涉事官员终身禁止参与政务,并列入“失信名录”公示天下。
与此同时,阿菱在洱海发布紧急通告:“溯光计划”第二座记忆铃台建成之际,发现一批深埋地下的青铜匣,内藏三百年前童工临终遗书。其中一封写道:
>“我们修的是陵,但他们要埋的是活人。
>我知道我走不出去了,只求将来有人经过这里,能停下来说一句:我知道你们来过。”
消息传开,全国哀恸。数十万民众自发前往各地铃台献花默哀,许多父母带着孩子一同前来,教他们如何摇铃、如何提问、如何记住那些被抹去的名字。
就在这一片觉醒浪潮之中,一道诡异的铃音悄然浮现。
多地共感终端监测到一种陌生信号,频率极低,近乎次声波,普通人难以察觉,但长期暴露者会出现幻听、焦虑、记忆混乱等症状。经技术院解析,该信号竟含有残缺版“净心术”催眠代码,疑似从黑铁铃塔扩散而来,试图干扰国民心智,重启精神控制。
陈砚之立刻警觉:影阁虽灭,其毒未清。它不再靠刀剑统治,而是潜伏于声音、语言、甚至思想的缝隙之中。
他召集沈知意与技术院骨干,彻夜研讨对策。最终决定启动“反净心协议”??在全国铃网中嵌入一段特殊音频,名为《初啼》,模拟婴儿第一声哭泣的原始频率,象征人类最本真的情感起点。每日正午,所有铃台同步播放七秒,用以唤醒深层意识中的自我感知能力。
首次播放当日,长安街头万人驻足。一位疯癫多年的老兵突然跪地嚎啕:“我想起来了……我想起来了!他们把我战友活埋了,就因为我看了不该看的东西!”旁人惊骇,连忙扶起,却见他眼神清明,再无浑浊。
陈砚之得知后,喃喃道:“记忆回来了……可代价是什么?”
他知道,真相从来不是甜蜜的礼物,而是一把双刃剑。让人清醒的同时,也可能撕裂心灵。因此,他再次上书,请求在全国设立“心理抚慰站”,培训万名倾听志愿者,陪伴每一个因回忆复苏而痛苦的人走过黑夜。
一个月后,第一期“静听之夜”成果公布:朝廷累计回应民众提问十二万七千余条,整改事项达六千余项。包括废除三项苛捐、平反十七起冤案、追责四十三名贪官。最令人震惊的是,一名退休太监供出冷宫秘道,挖出数百具无名尸骨,证实当年“自愿殉葬”实为集体屠杀。
百姓奔走相告,称此为“万铃昭雪”。
可陈砚之却愈发沉默。他站在安西废塔遗址前,望着新立的纪念碑,上面镌刻着所有已知静名录者之名。风吹铃响,他忽然问身边年轻人:“你们现在敢问了。那么,准备好听了吗?”
青年不解:“听什么?”
“听那些你不爱听的答案。”他望着远方,“听一个官员说‘我不知道’;听一个父亲承认他曾施暴;听一个民族说‘我们犯过错’。真正的成熟,不是只会提问,而是能承受真相的重量。”
话音未落,远处传来蹄声急促。一名骑兵飞驰而至,带来北疆捷报:黑铁铃塔已被和平接管,叛军首领自愿交出脑波样本库,并请求加入心灵修复团,用自己的经历警示后人。
陈砚之点头,却不喜形于色。“战争最容易结束,人心最难归宁。”他说,“让他们回来吧。不是作为俘虏,而是作为证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