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清晨,晨光带着三人小队出发。吉普车颠簸在雪融后的泥路上,七小时后抵达那座隐藏在戈壁边缘的废弃疗养院。铁门锈蚀,围墙倒塌,院子里杂草丛生,几只野狗逡巡其间。
他们在东侧病房楼的地下室发现了他。
李建国蜷缩在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储物间里,身上盖着破棉被,头发花白凌乱,脸上布满老年斑,右手只剩两根手指。但他眼睛亮得惊人,看到晨光时猛地坐起,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:“……铃……响了?”
晨光蹲下身,用手语缓慢打出:“回声堂重建了。我们在等你回家。”
老人颤抖着抬起左手,在空中虚抓了几下,忽然从床垫下摸出一本用油纸包裹的笔记本。翻开第一页,是一幅手绘的矿井结构图,旁边密密麻麻标注着压力点与共振频率。最后一页写着:
>如果有一天你们听见钟声,请告诉世界:
>我们不是死于黑暗,而是被沉默掩埋。
>但声音终将穿透泥土,
>因为大地记得每一次心跳。
他们把他带回回声学院时,已是三天后。一路上,李建国几乎不说话,只是紧紧抱着那本笔记,像护着最后一缕火种。当他被搀扶着走进新建的地基广场时,恰好撞上学生们正在进行“香味地图”实训。
小禾端着一碗刚出锅的南瓜羹走过,闻见陌生气息,停下脚步。她犹豫了一下,摘下口罩,轻轻舀起一勺,吹凉,递到老人嘴边:“这是秋天的味道,您尝尝?”
李建国愣住,眼眶骤然红了。他接过勺子,慢慢咽下,忽然老泪纵横。
“三十年了……”他哽咽着,“第一次有人给我喂饭。”
那一幕,被站在钟楼上的晨光看得真切。他转身拉动铜索,三声长鸣响彻山谷。这一次,不只是回声堂的人回应,远处村庄的百姓也纷纷走出家门,点燃灯火,打出平安手语。
当晚,林溪组织了一场特殊的分享会。李建国坐在中央,声音依旧沙哑,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:“我不是英雄。我只是个没敢坚持到底的懦夫。当年我写了三份报告,都被压下来。最后一次,我冲进局长办公室大喊‘要塌了!’,结果当天就被送进了这里。”
台下一片寂静。
“可你们不一样。”他环顾四周,“你们不仅活下来了,还建起了这么大的地方。你们教聋子用脚听风,教瞎子用手看路,教毁容的人用食物说话……这才是真正的工程??人心的工程。”
掌声如潮水般涌起。
会后,晨光邀请李建国加入学院顾问团,并提议设立“记忆实验室”,专门研究灾害预警中的感官替代技术。老人含泪答应,并主动提出要培训一批学生掌握地质震感分析。
“我可以教他们闭眼走路时感知地下水流向,”他说,“也可以让他们学会从风声里听出山体是否松动。”
与此同时,南方传来新消息:教育部决定将“无声厨艺大赛”升级为全国性赛事,并首次允许残障青年通过视频直播参与评审环节。更令人振奋的是,《感官替代烹饪手册》修订版已被列为特殊教育推荐教材,小禾的名字作为编委之一赫然在列。
然而,就在众人沉浸在希望之中时,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悄然逼近。
四月中旬,连续暴雨导致山体滑坡,通往外界的唯一公路中断。物流停摆,建材滞留,太阳能设备无法安装,最严重的是药品储备告急??玛依莎发现,用于治疗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草药库存仅够维持一周。
更要命的是,两名海外康复专家原定本月前来授课,如今被困城中,无法抵达。
“我们必须自救。”林溪在紧急会议上斩钉截铁地说,“既然出不去,那就把课堂搬到山上。”
于是,一场前所未有的“野外生存实训”启动了。学生们分成小组,由教师带队深入周边山区,采集野生药材、测试净水方法、搭建防雨庇护所。聋生利用地面震动判断地形稳定性,盲童通过气味追踪药草分布,坐轮椅的学生则负责记录数据并指挥调度。
晨光亲自带领一支队伍进入回声岭旧矿遗址。那里早已荒废,但植被复苏,泉水清澈。他们在半山腰发现一处天然岩洞,内部干燥通风,岩壁上有明显断层痕迹。
李建国仔细勘察后确认:这是当年塌方的核心区域之一,但如今结构稳定,完全可用作应急避难所兼实训基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