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若是消停点,我以后必然多给你上供品,让你早登极乐,成吗?”
边说,她边手脚麻利地更换供品。
时令刚好到了吃胡桃的时候,她特意挑了俩最饱满油亮的,稳稳当当摆上。
如此歪理念叨一番,瑟罗都听不下去了。
萧沉璧却觉得很有道理,瞥了一样那羊肠衣,直感叹这才哪到哪儿?
倘若她真怀上了,还叫这野种顶着长平王世子的名头承了王府,李修白怕不是要气得掀了棺材板,从地府爬出来?
但长睫一垂,平心而论,她压根不想怀。
其一,是从前的恐惧使然。她亲眼见过阿娘生阿弟时九死一生,知晓女子生产无异于过鬼门关。
她惜命,还要救阿娘,岂能为了一个被强迫怀上的孽种去赌自己的命?
其二,是目前尚未到山穷水尽。
她素来胆大心细,冷静盘算过自己的处境,眼下这假胎刚满两月,至少得到三四个月才显怀。
也就是说尚有一个多月的转圜之机,只要在这期间寻到脱身之法,便不必真去那鬼门关走一遭。
实在摆脱不了,被进奏院发现了她避子,她再怀一个便是。
正是出于种种思虑之下,萧沉璧才敢如此行事。
当然,留给她的时间着实不多了,这一个月内她必须想办法联络上赵翼,于是,萧沉璧重点把精力放在了韩约身上——
这个人的把柄,将会成为她翻身的最大倚靠。
正沉思如何接近韩夫人之际,此时,日头已经渐渐升起来了,也到了去安福堂请安的时候。
萧沉璧这个新寡的遗孀和孝顺儿媳的身份还得坐实,于是洗漱更衣,眉不施黛,唇不点朱,仅用一支素银扁簪挽成一个低垂的髻,然后换上月白色素面衣裙,飘渺哀婉地出了门。
她不曾料到,竟会从此窥破一个新的转机。
——
此事还得从老王妃去荐福寺做法事说起。
去之前,老王妃曾提过一嘴,说李清沅往青州祭祖去了。
青州距长安不过五州之遥,李清沅本预计能赶上为李修白做法事,谁知不仅法事没赶上,她足足晚了三日才回到长安。
归家次日,李清沅便携幼女回王府探望。
彼时萧沉璧正向老王妃请安,只见帘栊轻动,李清沅忽然款步而入。
她今日梳着高髻,一袭檀色织金锦襦衫,挽着一条泥银披帛,通身是世家贵妇的气度。
然而,这份端丽却被左颊一道寸许长的新鲜伤痕所破坏。
萧沉璧微微一怔,老王妃更是直接起身。
“阿沅!你这脸是如何伤的?”
“不妨事,阿娘,一道擦伤罢了。回长安路上遇暴民作乱,被划了一下。”李清沅解释。
老王妃眉头紧皱:“暴民?究竟怎回事?”
李清沅唤乳母抱走怀中快一岁的宝姐儿,这才细说。
依原计划,她本赶得及为阿弟做法事,不料途经淮南时,突遇流民作乱,围攻漕船。
漕船上运往长安的米粮尽被抢掠,其余河道船只都被拦阻,清河崔氏的船也被困其中。
流民抢罢漕船,又觊觎其他船上的财物。
一片混乱之中,李清沅从船舱出来,站在船头安抚流民,表示愿尽散钱财。
那些流民也不全是坏的,仿佛是走投无路,群情激愤之下意气行事。
见李清沅主动拿出财物,倒还真没对她这艘船动手。
其他过往船只依葫芦画瓢,也终于逃过一劫。
但那些驻守的士兵可就没那么好运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