果然,往后数月,这贵人将她养在长安郊外别院里,吃穿用度无一不精,光服侍的女使就有五个,更有女先生专门教授诗赋礼仪。
这哪里是培养细作?分明是豢养外室!
薛灵素暗自得意,精心装扮,日日盼着那贵人来。
苦等三月,终于盼来了贵人。
可他并未踏入她的闺房,而是直接将她带上那辆华盖马车。
马车疾驰许久,最终停在巍峨的承天门前。
贵人指着那金碧辉煌、殿宇连绵的大明宫,冷冷道:“你要去的地方便是这里。只要你足够听话,日后,你会成为住在这里的皇妃,享一世荣华。”
薛灵素望着那象征无上权力的琼楼玉宇,心旌摇荡。
但眼前人英俊贵气的侧颜更令她心折。
她鼓起勇气,纤纤玉指轻轻拉住他的衣袖一角,声音恳切:“婢妾不愿做什么宫妃,只愿做一个奴,常伴贵人左右……”
贵人抽回衣袖,眼神疏离:“我说过,我不需要奴。你只有两条路,入宫,或此刻下车。若选后者,我只当做了一回善事,救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。”
薛灵素从未遇到过如此铁石心肠、不为美色所动之人。
无论她如何哀求,那双眼冷淡异常,未曾为她停留半分。
一刻钟后,薛灵素选择了宫门。
没错,既然无法留下,比起所谓的自由身,她更向往无上权力和荣华富贵。
步入宫门的那一刻,她忍不住回眸。
只见那贵人立于车旁,玄色大氅随风轻扬,眼神冷淡,气定神闲,早已洞悉她的抉择。
薛灵素心头一凛,仿佛所有心思都被看穿。
从那以后,她再不敢奢求他的垂怜。
后来,她才知晓,这位冷情贵人,正是那位传说中体弱多病、温文尔雅的长平王李修白。
她心想,传闻果然不可尽信。
体弱多病或许是真,但温文尔雅?不,这位分明是深不可测、手腕凌厉的权王。
一入宫门深似海。
她被换了一个完全干净的身份,和花鸟使采选的其他良家子们一起被拘在这位年逾五旬、鬓发已染霜的圣人后宫之中,得封一个采女。
本以为荣华之路就此开启,谁知,先是圣人头风发作月余,后又逢幽州节度使叛乱,圣心忧劳,无心后宫。她们这些新入宫的采女、宝林们被丢在深宫,如同寂寞的宫花一般无人问津,默默开谢。
其间,最令薛灵素心碎的,是听闻长平王于雪崩中遇难的消息。
她躲在深宫角落,为他,也是为自己黯淡的前程狠狠哭了一场。
人死如灯灭,她自觉已成弃子,再无飞上枝头的可能,就此消沉下去。
岂料,两日前,一个小太监竟悄悄寻到她,塞给她一张字条。
上面只有一行字:“时机至,御花园,芙蓉苑。”
薛灵素捏着字条,心头剧震,这意味着长平王很可能尚在人间,至少,他布下的局仍在运转!
她立刻抖擞精神,依计而行。
第三日午后,她精心装扮,穿着一身水绿襦裙,发髻间簪了一支小巧的银步摇,特意在御花园那丛开得最盛的芙蓉花附近流连。
果然,不多时,她便“偶遇”了被内侍簇拥着散步的圣人。
李俨本有些心不在焉,目光扫过花丛,落在薛灵素脸上,尤其是看到她眼尾那粒殷红如血的朱砂痣时,脚步骤然顿住。
他下意识伸出手:“这痣,是你自己点上去的?”
薛灵素慌忙跪倒,额头触地:“回禀圣人,此痣乃婢妾生来便有。”
李俨怔忡片刻,眼神复杂难辨,亲自弯腰将她扶起:“起来说话。”
随后,李俨便让她随侍在侧,沿着太液池畔漫步,路上问了她出身籍贯、年岁几何。
薛灵素按着李修白早为她编造的假身世,一一小心应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