目光缓缓上移,又落在那段白皙脆弱的脖颈上。
青色的脉络在玉色肌肤下若隐若现,若昨夜他扼住的是这里,不需多大力气便能轻易折断。
这般心狠手辣、无情无义的女子,死一百次也不足惜。
修长的手指几乎不受控制地抚上她的颈项,指腹下是温热的跳动,只要掐下去,就能了断一切烦扰的根源,就在那微凉的指尖将要收拢的刹那,萧沉璧不耐地拂开他的手:“大清早的,怎么又开始了。”
睡眼惺忪,声音慵懒,误以为他是要解开他的衣服做那种事。
李修白眸色幽深。
萧沉璧也渐渐清醒。
她是枕下藏刀的人,从前李修白稍一靠近她的第一反应是他要杀她,会立刻抽出匕首。
可方才,他靠近时,她脑中浮现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情事。
习惯当真是极可怕的东西。
萧沉璧不愿深想,撑身假装若无其事:“醒了怎么不起?昨夜你非攥着我的手,叫所有人都看见了,简直丢死人了!以后你再喝醉,可别想叫我扶你!”
以后,他们哪里有以后?
李修白眼底滑过一丝极淡、极冷的弧度:“再不会了。”
萧沉璧觉得他古怪至极,但想起老王妃让她“多包容”的话,深吸一口气,没跟他计较,只是唤女使备水梳洗。
梳妆后,二人照例往安福堂请安。
清虚真人也在,见萧沉璧发髻一丝不乱,言笑晏晏侍奉老王妃用膳,不由得蹙紧了眉头。
走到廊下,他寻到李修白:“殿下既已识破此女居心,昨夜竟未动手?”
李修白指节轻按眉心:“昨夜是阿姐生辰,不宜见血光,后来又喝醉,睡过去了。”
清虚真人追问:“那今早呢?怎还能容许她活着,甚至和从前一样安享尊荣?”
“真人莫急,此女的确用心险恶,但没人比她更熟悉魏博之事,她若是想重新掌权,必然会设局除掉她叔父,等魏博内斗之时,我们伺机而动,或可一举拔除这百年心腹之患。”
“所以……殿下之意,仍是要留她性命?”
“不是不杀,是时机未至。最好的猎手,必是最有耐性的猎手——这是真人从前教诲给本王的话,真人难道忘了么?反正,她此刻在本王掌中,日后一举一动皆有人严密监视,断不会出意外。”
清虚真人紧盯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眸,李修白也毫不避让,眼底一片冰冷清明。
半晌,终究是清虚真人先移开了目光:“罢了,殿下心意已决,贫道多言无益。但贫道当年还曾告诫殿下,不要被自己豢养的鹰啄了眼。望殿下真能如此刻所言一般清醒,莫要沉沦于这温柔乡。”
他语重心长,字字千钧。
李修白的声音清醒而冷酷:“真人放心。本王并非心慈手软之辈。若她再有任何异动,哪怕只是分毫,本王也会立刻拧断她的脖子。”
清虚真人看着他毫无表情的侧脸,又透过窗棂瞥了一眼室内那婆媳和睦的景象,长叹一声,终是拂袖而去。
——
接连三日,李修白都宿在书房。
萧沉璧虽有疑虑,但见他依旧会来看猫,她便以为确如老王妃所言,他是因旧事心绪沉郁。
老王妃让她多多容忍,萧沉璧也知道这个时候是讨好李修白的良机,需要有所表示。
琴棋书画,她不算差,却也难称好,拿去讨好李修白这等顶尖皇族熏陶出的贵胄,恐怕是班门弄斧。
倒是从前在别院时,阿娘自幼娇养,天性胆小,不敢杀一切活物,包括鸡,也不敢碰任何生的肉,掌厨之事便常落在她身上。
日久天长,她竟练就了一手好厨艺。
萧沉璧于是决定亲自下厨,牛肉羹、羊肉汤、鲫鱼汤……轮番炖煮后,亲自端往书房。
一来,是为了彰显用心,毕竟这些汤是她守着炉火熬了几个时辰的。
二来,也是寻机接近书房重地。
可惜,李修白每每只让流风出来接,从未允她入内。
萧沉璧倒也不恼,越是如此,越说明书房紧要。她已暗中让范娘子打探到金矿位置与半枚印符图样,只待寻机入内,找出那另一半。
然而她不知,那费尽心思熬炖的汤羹,每每端入书房,李修白看也不看便令流风尽数倒进泔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