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沉璧当然知晓,是先太子妃。
今日三王争储如火如荼,其实当年今上与先太子的夺位之争也颇为惨烈。
据她的邸报说,当年先太子抢了李俨的未婚妻,李俨与其兄反目成仇,后来步步设局,最终以祝祷之术陷害先太子谋反,屠尽了东宫。
而这位被抢来抢去的未婚妻,正是郑抱真——荥阳郑氏的嫡女,也是那个花花公子郑怀瑾的亲姑母。
但这些秘闻,叶氏女的身份绝难知晓。她只摇头:“妾不知,请王妃赐教。”
“是我老糊涂了,二十多年前的故人,长安都已遗忘殆尽,何况从幽州来的你。”老王妃苦笑,缓缓道出郑抱真、先太子与今上的那段往事。
前半段与萧沉璧所知相仿,但后半段——先太子腰斩后,郑抱真被李俨囚于宝华殿,强行灌下胎药,后又以狸猫换太子之计,舍命自焚,换取儿子一条生路的事……她闻所未闻。
她越听心跳越快,无数疑窦豁然开朗。
难怪贵太妃说李修白生来体弱,几近夭折,大约是生母被灌下落胎药时伤了他吧。
难怪李修白要与二王相争,他恐怕不止是想夺位,更想报杀父杀母之仇,为先太子昭雪!
还有薛灵素,能被李修白选中送入深宫,步步高升,也全是因为眼尾那颗和郑抱真相似的红痣?
甚至那位以招魂得宠的国师李郇,所招之魂,八成便是郑抱真!
太多,太多……纷杂线索瞬间贯通。
原来今日并非李修白的生辰,难怪众人都如此怪异。
他接过那生辰礼时那般疏冷也有了解释——他的命是生母以自焚换来的,他真正的生辰同时是生母忌辰,又怎会愿意庆贺?
心头那点不快与疑虑顷刻消散,萧沉璧尽管不愿承认,但心底确实漫过一丝同病相怜。
她曾以为李修白生于富贵窝,不识人间疾苦,故而毫不留情地挖苦他,又或是向他诉苦。
此刻想来,她至少还有阿娘相伴。
他生父生母皆遭冤杀,死状惨烈,自身也饱受折磨,扎针服药多年方熬过鬼门关,相较之下,他并不比她好到哪里去。
萧沉璧一时久久无言。
老王妃轻拍她肩:“这几日阿郎若心绪不佳,你多包容些。日后有你,再有孩子,这些伤痛或能稍稍淡忘。”
萧沉璧默默点头,鬼使神差地又问:“那……夫君真正的生辰是何时?”
“两月之后,七月二十七。”
萧沉璧记下,走出房门才惊觉自己问这作什么。
一定是多年刺探他消息成了习惯。
萧沉璧不再多想,起身将喝醉的李修白扶回去。
醉后的人仿佛有千斤重,她扶了几步便觉吃力,只得交给流风,转身欲走时,手腕却被李修白死死攥住,力道大得生疼。
“你要去哪里?”他声音含混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。
萧沉璧没好气:“还能去哪?自然是与你一同回薜荔院!”
她想抽手,却纹丝不动。
周遭目光渐渐汇聚,老王妃一脸欣慰,李清沅眼底嗔笑,李汝珍则在捂嘴偷笑……
萧沉璧耳根瞬间烧得通红。
可实在挣不开,她索性反握住他的手,推着他赶紧离开这窘境。
于是,萧沉璧便被这般一路紧攥着手拖回了薜荔院。直至上榻,那手仍不肯松开。
萧沉璧推他几下,李修白呼吸匀长,已然沉睡。
她无奈,单手不便,只得唤瑟罗打水,草草为自己净面,然后也没换水,用擦完自己脸的帕子胡乱在他脸上抹了几把,便算作洗漱了。
这般费劲地折腾完,夜又已经深了,萧沉璧疲累地睡去。
一夜昏昏沉沉,李修白醒来时,身边人呼吸匀称半趴在他胸膛,一只手仍被他牢牢攥在掌中。
昨夜断续的记忆涌入脑海。
他松开手,只见那白皙的手腕上赫然有一圈深红指印,刺目惊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