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王妃只当小夫妻又生龃龉,叹息道:“当年我与你阿爹也常争吵。他去治水患前,我还与他怄气,谁知那句气话竟成了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。这些年我无数次想过,若是当时能稍稍退让一些,是不是也能少点遗憾……”
李修白握住母亲的手,声音沉静:“阿爹之死是人祸,即便有遗憾,也是罪魁祸首付出代价,和阿娘无关,阿娘不必自责。”
“道理我懂,可这心里还是难以放下。你虽聪慧,到底年轻。不要觉得日后还长,其实每一句话都可能是最后一句。夫妻之道,贵在相互体谅,各退一步,方能和睦长久。”
“儿子谨记。”李修白恭顺应下,心中却无半分认同。
退让?有些人,退一步只会得寸进尺。
他习惯了将一切牢牢掌控在指掌之间,尤其是对萧沉璧。
回到薜荔院时,萧沉璧正在换药。
瑟罗负伤,这差事便落到了回雪手上。
两人配合生疏,染血的纱布紧粘在皮肉上,回雪一扯,痛得萧沉璧眉头紧蹙。
“下去吧,我来。”李修白的声音自身后传来。
萧沉璧微微一僵,这伤口位置尴尬,在右肩胛下方,包扎时需扯开半边衣襟,春光半泄。
她身材不是时下流行的丰腴,但也不干瘪,还算玲珑,因为过于白皙,在灯光下着实晃眼。
萧沉璧下意识拢了拢衣襟:“不必麻烦,回雪可以……”
然而回雪只听李修白的命令,已经将药瓶奉上。
萧沉璧只好默许。
幸而李修白似乎真的只为上药。他的目光即便掠过那片雪白也没多余的情绪。清理、上药、包扎,动作精准利落,一气呵成,甚至比回雪更轻柔,萧沉璧几乎未感到多少痛楚。
她有些诧异:“你怎么好似很擅长这种事?”
李修白慢条斯理地净手:“忘了?你从前射过我一箭?也是差不多的位置。”
萧沉璧顿时语塞,尴尬地别过脸。他该不会是战场上自己给自己包扎练出来的吧?
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!
他们之间可没什么好的回忆。
她识趣地闭上了嘴,李修白也不再说什么。
伤了右臂,诸事不便。比如吃饭,比如洗漱……
萧沉璧有一瞬间十分后悔,当时替他挡箭的时候应该换成左边胳膊的,这样也不会太妨碍日常起居。
她用左手搅着面前的一碗粥,神思飘忽。
“在想什么?”李修白的声音淡淡响起。
萧沉璧回神,掩饰道:“没什么,只是好奇这粥里放的黑色是什么东西。”
李修白看着她笨拙的左手,一眼看穿——什么粥,她定然是在后悔挡箭时没选左边。
看穿她的想法后,他更无半分援手之意,只冷眼旁观她别扭地舀粥。
用膳尚可忍耐,沐浴才是煎熬。
萧沉璧素来不喜旁人伺候沐浴,往常只让人备好水便自行料理。如今右臂不便,只得破例。
回雪人如其名,冷若冰霜,萧沉璧实在受不了那看尸体一样的眼光,便想换人。
回雪依言退下,谁知进来的却不是新女使,而是李修白。
他未用巾帕,直接以手撩起温水,徒手擦拭她身上残留的淡淡血痕。
那动作堪称温柔,萧沉璧却浑身不自在:“没有其他女使了么?”
“郡主不是不喜旁人近身么?”
“你如何得知?”
“同床共枕这些时日,本王知道的,远比你想象的多。”
萧沉璧心头一跳,这话似有深意。她回头探究,李修白面上却无半分异色,只轻拍她腰侧:“起身。”
她依言站起。他继续用手掌细细清洗她的全身,从颈项到足尖,每一寸都不放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