至此,庆王倒台已成定局。
储君之位花落谁家再无悬念,只差一纸诏书。
因此,长平王此番大婚,已不仅仅是一位亲王的婚事,更是储君之婚。
礼部自不必说,侍郎崔儋本就是长平王一派,鸿胪寺、太常寺负责大婚事宜,个个打起了十二分精神,抢在这位新君面前示好。
长安城里也议论纷纷,都说这位侧妃真是好命,这回不仅是扶正,一旦礼成,将来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。
同时,二位的恩爱事迹也越传越广,全长安都在翘首期盼大婚当日的盛况。
消息也传到了薛灵素耳中。
此时,她在李郇帮助下已从嫔晋为妃,风头正劲。
得知此消息后,她心绪格外复杂。
刺史也分三六九等,像幽州这等偏远割据之地的刺史,说是五品,连七品都不如,甚至不及她父亲没落前的官职。
她薛灵素被送进宫,日日陪伴一个年过半百、喜怒无常的老头子,还要与王德妃斗、与杨贤妃争,受尽苦楚。而叶氏呢?天天待在王府,和年轻俊美、出身高贵的夫君琴瑟和鸣,什么也不用做。
她所受的一切苦楚都是为对方铺路,将来还需看这位中宫之主的脸色过活。
凭什么?
薛灵素心中愤恨交加,恨中更掺着一丝难言的妒意。
李修白眼高于顶,当年她百般引诱,他却无动于衷。那个叶氏到底有什么好?竟能迷得他几次三番舍身相救?
她正暗自神伤,李郇忽然悄悄来报,说杨贤妃近日也召了一名方士入宫,日日装神弄鬼。
这段时间薛灵素与李郇走得近,有什么新消息,李郇总是第一个告诉她。
薛灵素近来和杨贤妃斗得厉害,不以为意:“本宫早知道了。她私下骂本宫是狐狸精,找来方士说要驱妖除魔,让本宫现原形。呵,我看她八成是疯了,不必管她,只要庆王被废,她迟早也会被废,成不了气候。”
李郇却摇头:“娘娘有所不知,杨妃召来的这个方士不简单,极擅炼丹。贫道云游时曾见他制出过‘飞火’。”
薛灵素曾听闻飞火,只知是西域幻术师用以营造焰火之物,她蹙眉:“飞火不就是焰火么?先前西域幻术师入宫时曾放过,黑暗中能现五彩光芒。当时圣人大吃一惊,后来才知不过是些混合了硫磺、硝石的黑色粉末。你是说,杨妃想借飞火再度争宠?”
“不止,”李郇面色凝重,“飞火不止能放焰火,还能杀人,威力极大。贫道曾亲眼见那老道用一小包粉末炸飞一尊青铜鼎,那可是当年霸王项羽都举不起来的巨鼎,竟被炸上了天!”
薛灵素震惊:“这飞火当真如此厉害?”
李郇忧心忡忡:“句句属实。据说这飞火便是这老道的师门所创,后来才用于幻术,但用在幻术上的不过皮毛而已,能发挥最大的威力的只有此人。而此道人正是杨氏的门客,杨妃必定知道这老道的厉害,请他来长安也绝不是为驱妖除魔。”
薛灵素不由踱步:“她难道是狗急跳墙,想用飞火杀本宫?不……恐怕不止。”
“杨妃若想杀本宫,何必用飞火这么大阵仗?该暗中下手才是。她是庆王一党,如今裴相倒台,庆王禁足,她大势已去。本宫若是没猜错,她特意召老道来长安,是为庆王,针对的是长平王府……”
李郇点头:“贫道也这么想。长平王婚期在即,又正逢七月七,民间热闹,人多眼杂,最易生事。贫道猜测,杨妃和庆王恐怕是想一举杀了长平王及其党羽。如此,庆王便是唯一人选,圣人再厌恶他,也别无选择。”
薛灵素神色一凛。
李郇悄悄看她脸色:“贫道得知后,第一时间禀告娘娘,尚未告知长平王。敢问娘娘,是否要传信于他?”
薛灵素轻抚小腹,这些日子,她一直在为自己打算。
比起做一名无足轻重的太妃,她更愿成为权倾天下的太后。
因此,她才与李郇暗中往来。月信已迟了五日,她八成是有了。
眼下李修白如日中天,即便她生下皇子,也未必能争得储位。
而庆王设局欲除李修白,若她不加阻拦,他们两方便会两败俱伤。
李郇早已看穿她的心思,因而未告知长平王,反先向她透露。
薛灵素沉默片刻。
纵有千般怨恨,李修白终究有恩于她。
那日漫天大雨,十里长亭,他身披玄色大氅如谪仙降世的模样,至今深深烙在她脑海。
若有可能,她也不想亲手送他去死。
薛灵素命李郇暂勿声张,私下送信给李修白,想再见他一面。
可惜,李修白说到做到,上回说过私底下不会见她,真的没来,只派了别人赴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