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狠至此,薛灵素彻底心寒。
他既无情,休怪她无义。
她命李郇对飞火之事守口如瓶,甚至主动替杨妃遮掩,让李修白在宫中的耳目探听不到真实消息,只以为是她们二人之间寻常的争宠。
——
比起岐王,庆王更为狠辣,心机也更为深沉。
即便他如今被禁足府中,李修白也从未放松警惕,宫内宫外皆布有眼线,每日呈报动向,以防他绝地反扑。
王府内,庆王一道道写请罪折子往上呈,求圣人宽恕。
深宫中,杨妃与薛灵素相争,称她是狐妖转世,斗得不可开交。
这些消息传来,李修白隐隐觉得不妥。庆王绝非这般坐以待毙之人,如此平静,反而异常。他下令加派人手,严密监视。
数日后,果然发现庆王与已被贬谪的左军中尉王守成竟有密信往来。
李修白立即将监视重点转向此处,而对宫内被薛灵素巧妙遮掩的某些动向,暂时未能察觉。
彼时,萧沉璧仍被困于王府深处,所能获知的外界讯息极为有限。
于她而言,逃离是当前唯一要务。她将全部希望寄托于这场婚事,精心盘算着如何在迎亲途中脱身。
依照礼制,大婚当日她需从“娘家”出嫁。叶氏娘家早已无人,正好只剩一位范娘子,这简直是上天助她,成了她逃跑的最好契机。
然而她未曾料到,婚期临近之际,李修白竟径直取消了迎亲之礼,理由是她并无外家,不必多此一举,只需乘坐仪仗绕皇城一周即可。
萧沉璧想争辩,又怕暴露范娘子,只好作罢。
幸好,李修白身为亲王,成婚不光要拜高堂,还要入宫拜圣人,她仍有出府机会。
光她出去还不行,瑟罗还被困着,萧沉璧寻了个借口,称这些时日早已将瑟罗视作亲妹,人生大事之日,瑟罗必须随侍在侧。
李修白目光微深,却并未拒绝。
如此,一切尚在计划之中,萧沉璧心下稍安。
依照长安风俗,婚礼于黄昏举行。
提前数日,王府庭院之中便已搭起宽大的青庐帐殿,用以举行交拜之礼与婚宴。此番一改王府往日低调做派,帐殿内铺设了华丽罽筵,张灯结彩,两侧陈设屏风香炉,馥郁芬芳。
大婚当日,四更刚过,萧沉璧便被侍女唤起梳妆。
亲王妃按制需着“揄翟”,上衣为青色,下裳为红色,通身织绣五彩翚雉,领口、袖缘、衣襟则以金线绣祥云纹饰。
配饰也极为华丽,身披泥金披帛,腰束革带,革带上悬垂各式玲珑玉玦组珮,手中还需持一柄团扇,用以遮面,直至礼成方可“却扇”。
仅是穿戴这身繁复礼服便耗费了半个时辰,其后则是更为漫长的梳妆过程。
她头上戴的是亲王妃才能用的九树花树冠,硕大的冠体上缀满珠钿花饰,两侧垂下的博鬓长及肩颈,稍一移动便环佩叮咚,清脆作响。
面上妆容也极尽讲究,先后敷铅粉,抹胭脂,画黛眉,贴花钿,涂唇脂……
刚画完,萧沉璧脖子便已吃不消,更别提穿这一身如何逃跑。
尤其是手腕,戴许多金钏玉镯,压得手都抬不起来,还怎么提刀?
她命梳妆娘子减些首饰,尤其是手腕上的,梳妆娘子为难,说这都是按礼制来的,不可僭越亦不可简省。
正僵持间,李修白步入了内室:“怎么了?”
萧沉璧回头,正要开口,却不由怔住,只见他今日身着最为正式的亲王冕服,头戴衮冕,身着朱红色裳衣,腰系金玉革带,龙章凤姿,英挺逼人,较之平日更显天家威仪。
她怔了一瞬,只道:“没什么,只是首饰太重。”
李修白挥退左右:“忍一忍,只是走个过场。拜完圣人,回府行完礼便可摘下。”
萧沉璧冷笑:“殿下不必戴这般沉重的花冠首饰,自然不知女子有多累。”
李修白亲手替她托起花冠,扶她看向铜镜:“郡主那银甲面具也不轻吧?从前能忍,为何今日忍不得?还是说,有什么别的心思,担心这花冠碍事?”
萧沉璧心头一跳,强作镇定:“我都应了婚事,还能有什么心思?不摘便不摘,只是戴这东西今晚必定劳累,殿下莫再扰我安睡。”
听她说“今晚”,李修白脸色稍霁,却未答应,只以指尖轻刮她面颊:“本王命人做了新的羊肠衣,鞣制得韧性极好,不易破,尺寸也更合适……”
萧沉璧闻言耳根一热,回头瞪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