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一件事,著实难办,要把河东之钱粮皆拢到太原城来,这般事,那些知州知府知县们,怎么可能愿意?
那就得硬来,用军汉硬来。
这般一做,来日朝堂上,那弹劾的奏疏,就是飞舞的雪片。
但若不做,若是苏相公大军一到,不见钱粮,后果不堪设想。
却是此事,又事关重大,而今河北路塞,朝堂的文书早已不通,要么呢,啥也不做,啥也不错。
要么的,就按照苏帅之意,拢一道之钱粮在手,只等大军而来。
王稟紧皱眉头,左右一步二步在踱,其实无甚,就一个事罢了,昔日恩情,到了该报的时候了……
不外乎是他王稟革职而去,上面也还有苏相公顶著,毕竟是苏相公之命,那就更没有不做的道理了。
“来人!”王稟一声高呼,外间的军汉就已然进来了。
王稟再言:“传令!诸將聚来议事。另外,速速去信蒲东关胜巡检与郝思文巡检,让他们秘密出发,日夜兼程前来与我相见一面!”
“得令!”
王稟自是要干了,燕云河北如此大乱,正是不知如何是好,一身为国为民的力气不知往哪里使,苏学士的信,来得正是时候,听苏帅调拨,自是错不了。
更说河北,谭稹站在大名府城头,看著城內城外进进出出铁甲熠熠,终於安心不少。
也抬头去看北方远处,虽然安心不少,却是担忧也还很多。
隨在谭稹身边站著的,是那本就把官当得焦头烂额的大名府知府李纲,他自是满心愤懣,与谭稹说不得一句好话来。
此时也是负气在言:“何以六百里如此皆陷?当真是世间奇闻,闻所未闻!从古至今,哪里有这般事来!”
谭稹自也不快,转头看一眼李纲,只道一语:“你一个御史出身,又知得什么兵事?”
李纲只道:“我虽然不知什么兵事,但我知道,臣子之道,死国可以!”
谭稹岂能听不出讥讽,但他拿李纲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,只能说:“你既不知兵事,就不要置喙其中,只管调拨钱粮多备,休要在我面前聒噪来去!”
“哼!”李纲是无奈,但凡他真有办法,真的能做,此时就想拔刀把谭稹斩杀当场。
且说六百里,哪里又是六百里?从燕云到大名府,那是一千里国土,转眼就没了,在李纲看来,那真是转瞬即逝,他都差点没反应过来。
两人自是置气,就看远处,有那快马游骑飞奔而来,倒也不是女真,是自家游骑。
近到城下就是大喊:“快,快关城门,快,女真前锋到得三十里外了!”
谭稹面色一白,急忙往城下就是大喊:“关城门关城门,快快快!”
李纲斜眼一瞟,更是鄙夷,三十里外,再快的马,也还要两三个时辰,城外百姓还有不少,急什么?自家百姓岂能不庇护?
却就是不庇护,城下的军汉,自就连忙开始关门,城外的百姓,那是蜂拥来挤,只管被军汉驱赶殴打……
唉……
李纲嘆息不已,无可奈何,那些军汉也不听他的,再看那些军汉,比谁都急,一个个慌乱不已。
却是这城防,已然被谭稹接手,哪里还有他李纲说话的份?便是大名府之人马,也已然受了谭稹节制。
李纲负气不言!
他这个知府,在这大名府里,就是个摆设,文官吏员,对他多是搪塞哄骗,蔡京未起之时就是如此,如今蔡京又起了,更是如此,好似都知道李纲这个知府长久不了……
如今军將军队,自更不是他能插手。
李纲心中,岂能不积鬱?
积鬱又如何?他还是要干活,不论怎么干,受再多气也要干,而今大名府城,来了六七万京畿之军,总不能真让他们饿肚子……
再多的哄骗搪塞,李纲还是要干活,大不了,亲力亲为,大小之事,都亲自奔走。
他自己也知道,大名知府这个职位,当不了几天了。
这朝廷啊,不知哪日能好啊!
不免想起一人来,苏子卿……许苏子卿来日宣麻拜相,许能还一个朗朗乾坤,唉……兴许能如此吧……兴许能有那一日吧……
其他有大前程的人,李纲也不认识,至於自己,那是这辈子不可能的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