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闻言,瞳孔骤然收缩。
“你说什么?”皇帝快步走到肃国公跟前,急切追问,“肃国公,你可知你在说什么?安棠是朕亲封的皇长孙,是宁王的嫡子!”
他死死盯着跪伏在地的肃国公,胸膛剧烈起伏。
眼中先是惊骇,随即升起更多的狐疑。
肃国公是平王的岳丈,此刻来告发宁王世子?
这莫非是平王设下的圈套?
想借他之手,除掉萧贺夜的儿子,让萧贺夜没有了子嗣,也就相对失去了优势。
想到此,皇帝勃然大怒。
他抓起手边一方砚台就砸。。。。。。
暴雨倾盆而下,砸在无名堂残破的瓦檐上,溅起一片片泥浆。地底深处,那本《我说话了》静静躺在石匣之中,书页微颤,仿佛有心跳。泥土中那枚新生的种子已悄然舒展根须,向四面八方蔓延,每一寸延伸都带着极轻的嗡鸣,像是远古的低语被唤醒。
与此同时,千里之外的北境荒原,一座被风沙掩埋半数的旧城缓缓显露轮廓。城门斑驳,铁锈如血痕般爬满门环,门楣上三个字依稀可辨:“缄口营”。风卷黄沙掠过断墙,吹动一地枯骨间的碎布条,其中一块蓝绸忽地飘起,缠上一根残柱??正是当年阿禾母亲那件衣裳的碎片。
一个身影从沙丘后走出,披着灰褐斗篷,脚步缓慢却坚定。她约莫十五六岁,面容清瘦,左颊有一道浅疤,眼神沉静得不像少女。她手中提着一只竹篮,里面盛着七支芜心莲制成的蜡烛,花蕊泛着幽蓝微光。她在城中央的祭坛前跪下,将蜡烛一支支插进焦土,点燃。
火苗跳动,映出她唇边一丝苦笑。“他们说这里没人活下来。”她低声说,“可我梦见你们哭了一百年。”
话音落,地面裂开细缝,一道青光自裂缝中升起,照见她额心??那里浮现出一点星痕,形状竟是倒置的火焰,与小满的不同,却同源。
她叫云知,是岭南言舍第七十二院三年前收留的哑女。没人知道她从何处来,只记得那夜雪语灯突然全灭,次日清晨便发现她蜷缩在门前石阶上,手里攥着半块刻有“乙卯”二字的玉佩。苏挽云见到玉佩时脸色骤变,当晚便独自焚香三炷,写下一封密信送往孤岛。
此刻,云知闭目凝神,指尖轻触地面。刹那间,无数画面涌入脑海:三百年前,烈火焚烧女子书院,七十二位女先生手挽手走入火海,临终齐诵《她说》第一章;一百年前,一位盲眼绣娘用银针蘸血,在嫁衣内衬绣满控诉之词,却被夫家当作祥瑞展示于婚礼之上;十年前,京城某深巷,一名孕妇被强行灌药堕胎,只因她腹中胎儿“命带言煞”,将来必成祸乱之源……
她的身体剧烈颤抖,泪水顺着疤痕滑落,滴入泥土。就在这一刻,七支蜡烛同时熄灭,却又在同一瞬重新燃起,火焰由蓝转金,汇成一道光柱直冲天际。
西北戈壁,守默墟主殿内,铜镜忽然震颤。沈知微正在翻阅《归名谱?终卷》,忽觉心头一紧,抬头望向镜面??原本漆黑的镜中竟浮现出云知的身影,她正缓缓站起身,面向东方,嘴唇开合,无声地说着什么。
“她还没开口……就已经在说了。”沈知微喃喃。
苏挽云此时正乘舟渡江,前往边陲新设的女子学堂。船行至中流,江水突沸,无数鱼群跃出水面,每一片鳞光都映出同一个画面:云知站在缄口营废墟上,举起双手,仿佛托起整个苍穹。船头老艄公吓得跪地磕头,称此为“天启之象”。
而在孤岛,年迈的小满正倚窗读信。收到沈知微急报后,她久久不语,只将信纸压在《她说》首页下,轻轻抚摸那行碑文:“小满说。”窗外,芜心莲一夜之间尽数绽放,花瓣上浮现出细小文字,全是陌生的名字??那些曾在历史夹缝中消失的女子,她们的魂灵似乎感应到了什么,开始苏醒。
“不是轮回……是回响。”小满终于开口,声音轻如叹息。
她唤来弟子,命其即刻传令七十二言舍:“第九门将启,继声者再临。备‘承言礼’所需之物,无论远近,三日内齐聚缄口营。”
命令下达,全国震动。早已沉寂多年的雪语灯再度亮起,颜色不再是单一的青或红,而是变幻不定,似悲似喜,似怒似歌。各地女子书院自发组织车队,载着笔墨纸砚、旧书残卷、亡者遗物,奔赴北境。农妇卖掉纺车换路费,织工拆掉嫁衣当盘缠,甚至连曾属守默会的几位老学士也悄然离家,背着祖传典籍徒步前行。
七日后,缄口营遗址外已汇聚万余人。她们不分贵贱,不问出身,皆以白巾覆发,象征尚未发声的灵魂。营地中央搭起一座木台,台上摆着七件器物的复制品??唯有第七格空着,等待新的“信”降临。
云知仍住在营内一间破屋中,每日清晨都会去祭坛点灯,傍晚则坐在沙丘上看夕阳。没人敢靠近她,因她周身总有微光流转,夜里更有人看见她梦中写字,手指划过空气,留下短暂发光的痕迹。
第三夜,月圆。
天地寂静,连风都停了。
云知忽然起身,走向祭坛。她没有带蜡烛,而是从怀中取出那半块玉佩,用力摔在地上。玉裂声清脆,裂纹竟与多年前岭南出土的那支残簪完美契合。霎时间,地下传来轰鸣,整座缄口营开始下沉,又一座古城自深渊浮现??比守默墟更为古老,墙垣上刻满女性手迹,字体各异,年代跨越千年。
城门开启,走出七道虚影。她们穿着不同时代的服饰,有商周巫女、汉代女史、唐代诗人、宋代医姑、明代绣工、清末学堂教师,最后是一位身穿现代校服的女孩,胸前别着“女子第一中学”徽章。她们并肩而立,齐声道:
>“我们是被抹去的声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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