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海渔村,老妪将写满冤情的竹简投入海流,随潮漂至邻国海岸,竟被识得汉字的异邦商人传诵,反成外交质问朝廷的凭据。
消息如野火穿林,愈禁愈炽。朝廷震怒,下令焚毁一切民间书写工具,连私塾毛笔亦遭收缴。然而百姓转而以炭条、铁钉、指甲刻墙,甚至用烧红的铁烙地成字。更有巧匠仿音镂板制成“语铃”,悬挂村口,每逢风起,便叮咚奏出被禁之言。
而皇宫深处,玄袍老妇立于七镜之前,脸色阴沉。镜中影像纷乱:云知闭目疗伤,手中玉佩碎片竟自行聚合;春芽在村塾门前立碑,上书“此处可言”四字,孩童争相触摸,指尖落下时,竟能写出完整句子;更有一面镜中,浮现无数陌生面孔??农妇、乞儿、狱卒之女……她们或执笔,或张口,或以手势比划,眼中皆有光。
“第九使……第十使……第十一使……”老妇喃喃,“不止一人觉醒,而是整个族群在苏醒。”
她猛然掀翻案几,抽出《影舌录》,翻至空白页,以指蘸血书写:“诛心策:夺其信,毁其亲,乱其声。”
三日后,岭南村塾突遭查封。官差闯入,以“妖言惑众”罪名逮捕春芽,并当众焚烧她所编《初言册》。火焰腾空之际,春芽仰头高呼:“我没写完!下一个会继续!”
话音未落,一道身影从天而降??竟是云知!她肩披残破黑氅,左袖空荡(传言她在某次突围中失去一臂),右手紧握修复后的玉佩,踏火而行,直逼主审官。
“你可知她烧的是什么?”云知声如寒冰,“不是书,是一个民族的记忆起点。你们怕的不是她说的话,是她教会别人也能说。”
她抬手,玉佩悬空,光芒洒落灰烬。奇迹发生:那些飘散的纸屑竟在空中重组,一字一句还原《初言册》全文,且字体更大,如金篆镌刻于天际。
围观百姓跪倒一片。连主审官也颤抖跪下,叩首请罪。
云知却不看他,只将春芽揽入怀中,低声道:“你做得很好。你是真正的萌言使,因为你让最弱小的人,第一次相信自己值得被听见。”
与此同时,京城风云突变。一位年迈太医突然上书,自陈五十年前曾参与“安顺墨”配方研制,实为压制宫中女官议政所用。他交出秘方残卷,并服毒明志,临终前留下遗言:“吾愧对天下女子五十年,今以命赎。”
此信引爆朝堂。多年被压下的旧案接连浮出:某尚书夫人实为主持治水工程的幕后功臣,却被史官记为“干预朝政,致夫获罪”;某公主资助女子书院三十余载,官方记载却称其“奢靡无度,豢养妖女”。
民心沸腾。连原本观望的地方大员也开始暗中支持“草言台”,唯恐民变失控。
缄口营外,晶蝶再现,这一次不再凝滞成图,而是纷纷扑向大地,每一只落地即化为一颗种子,破土而出者,皆为芜心莲。但此次不同??花瓣展开时,不仅显现“此处可言”,更有声音自花蕊传出,竟是历史上被抹杀女子的真实遗言!
“我不是祸水。”妲己的声音清亮,“我是第一个提出‘轻徭薄赋’的女相。”
“我没有毒杀皇子。”吕雉低语,“我推行的‘幼子均产法’,救活了百万孤贫。”
“我没篡改诏书。”武?冷笑,“是我让他们终于看见,女人也能定国策、掌兵符。”
这些声音汇聚成洪流,冲击着千年来的污名枷锁。
玄袍老妇终于坐不住了。她召集九名影舌人首领,于地下伪史殿召开秘会。殿中七骨笔仍在疾书,试图将新事件扭曲为“妖女蛊乱天下”。但她知道,时间不多了。
“必须斩断核心。”她盯着镜中云知的身影,“她不是最强的,却是最能让人心动的。只要她倒下,信念就会崩塌。”
于是,一场阴谋悄然铺开。
一封伪造信件流入春芽手中,笔迹酷似云知:“吾力竭,尔速逃。”
一则谣言传遍江湖:“阿芜已叛,将供出所有据点。”
一张画像张贴通衢:沈知微跪地求饶,手中龟甲碎裂。
人心动摇。两名新晋言使中途脱逃,三处草言台主动解散。
关键时刻,阿芜站了出来。她拖着残躯登上城楼,手持一面铜镜,将阳光折射成巨大光斑投向天空。光斑中,显现出一行行滚动文字??那是她通过承音脉接收到的历代真相片段,由音镂板转化而成的光影讯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