计划定下,秘密筹备。三日后,陈小砚悄然离京,随一支商队南行。阿芜每日坐镇天听院,批阅奏章,主持听证,面上不动声色,心中却如焚如煮。
二十日后,一封密信由驿站暗线送达:
>**“已入瘴谷外围,见废弃哨塔上有刻痕:‘铃响三更,门开东南’。昨夜风雨大作,确闻金铃之声,凄厉如哭。疑有人被困谷中深处。正寻路潜入,恐失联数日。”**
信末附一小片枯叶,叶脉间藏着极细的金丝,缠成一朵梅花形状。
阿芜将叶子贴在唇边,闭眼默念:“云知,再等等,我就来了。”
但她不能再等。
第四日清晨,她留下一封信,交给副使林氏:“若有事,持‘天听印’直奏皇帝。”随即换上粗布衣裳,戴上帷帽,孤身出城。
她没有走官道,而是绕行荒岭,昼伏夜行,凭借言脉盟密传的地图,在第十三日抵达瘴谷边缘。
此处山势陡峭,林木蔽日,空气中弥漫着腐叶与毒雾的气息。溪水黑绿,蛇影游动。陈小砚所留记号藏于树皮之下:箭头指向东南,每隔百步一道,直至一处塌陷的洞口。
阿芜匍匐而入。
地道狭窄潮湿,越往里走,越觉寒意刺骨。墙上刻满文字,皆为女子笔迹,或哭诉,或诅咒,或记录日期。其中最多的一句反复出现:
>**“她说金铃一响,真相就会醒来。”**
不知爬行多久,前方忽现微光。她拨开藤蔓,眼前豁然开朗??竟是一个天然溶洞,穹顶垂落钟乳,地面铺着干草,角落堆着书籍、竹简、药罐,还有一架破旧的音镂阵装置。
而中央石床上,坐着一名老妇。
她瘦骨嶙峋,白发如絮,颈间挂着一枚金铃,铃舌已被磨平,却仍紧紧攥在手中。她双目失明,脸上布满疤痕,唯有嘴唇微微颤动,似在默诵什么。
阿芜走近,轻声道:“云知妈妈?”
老妇猛地一震,枯手摸索着探出。“你是……阿芜的女儿?还是孙女?”
“我是阿芜。”她跪下,握住那双冰冷的手,“我来了。”
云知浑身剧颤,泪水顺沟壑纵横的脸颊滑落。“你长大了……我听见你的脚步声了,和你娘一样,不肯低头走路。”
她断续讲述:当年她携军功册南逃,途中遭李承勋伏击,同伴尽死。她重伤坠崖,侥幸未亡,却被俘囚于此。李承勋知她掌握太多秘密??不止柳佩兰之事,更有历代女子被夺军功、技艺、发明的完整名录,甚至包括当今皇帝生母的真实出身(原为宫婢,因献策平乱被隐瞒功绩,反赐死灭口)。
“他们怕的不是一个人说了真话,”云知喃喃,“是怕所有人都开始怀疑假话。”
她用三年时间,在此重建音镂阵,试图向外界传递信息,却屡遭干扰。后来发现,唯有雷雨之夜,天地共鸣之时,金铃才能震动,传出一丝讯号。于是她每夜摇铃,哪怕手臂断裂也不停歇。
“我说不完。”她苦笑,“但我必须说,直到有人听见。”
阿芜含泪点头:“现在,我听见了。”
她取出随身携带的微型音镂器??由柳佩兰亲授技法改良而成,可录人心声,传于铜盘。她将云知所述一一录入,并附上军功册残页、毒药配方(用于抹除记忆)、密令原件等证据。
“我们回去。”她说。
云知摇头:“我走不了。心脉已断,只剩一口气吊着。你要带回去的,不是我这个人,是我的声音。”
她最后一次摇动金铃。
铃声清越,穿透溶洞,竟引得山体微震。刹那间,四周石壁浮现无数光影??那是被埋葬的记忆:一名女子在战场上包扎伤口却被拖下马;一位工匠母亲设计水车却被儿子领赏;一个少女写下诗集却被夫家烧毁……每一幕都伴随着低语:
>“我记得。”
>“我不是疯。”
>“请替我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