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她说:‘我不认错。’”老人嘴角扬起,“然后写了整整一面墙的名字??全是参与请愿的姐妹。我们烧了房子,可那些字……渗进了砖里。”
阿芜呼吸一滞。
“你以为你在做正义之事?”她逼近一步,“你以为让女人沉默,就能保住你们的秩序?”
“秩序?”老人忽然大笑,“丫头,你不懂。这个世界,本就不该由女人发声!你们一旦开口,父子怎么伦常?夫妻子怎么纲纪?朝廷怎么运转?天下怎么太平?”
“所以你就用死人堵住活人的嘴?”
“我只是守护祖训!”老人嘶吼,“三百年前沈知微妄图篡改礼制,今日你又要重蹈覆辙!我周氏一门,世代守此信念,宁可背负骂名,也要斩断邪脉!”
阿芜静静看着他,忽而笑了。
“你知道沈知微临终前说了什么吗?”
老人一怔。
“她说:‘将来会有无数个我,从泥土里站起来,从灰烬里走出来,从遗忘中喊出自己的名字。’”
她转身离去,留下最后一句:
“你囚禁了一个林婉儿,可千千万万个林昭雪已经醒来。”
次日,阿芜下令将林婉儿遗体迎回天听院,安葬于承言碑旁。葬礼当日,全国一百零八州同步举行追思仪式。孩子们齐诵她写的《启蒙算经》片段,学者重绘她失传的九章演草图,工匠依照残铃复刻出完整水晶铃舌。
而在京城主井旁,五岁的摇铃少女再次登台。她抱着林婉儿当年用过的竹尺,轻轻摇响银铃。
铃声响起那一刻,南门井底竟浮现出一行血字,正是当年烧毁墙壁上的内容??
**“我不认错。林婉儿、苏清漪、赵明珠、黄素贞、陈月华、吴采莲、郑秋娥……”**
九十七个名字,完整无缺。
人群哗然。
春芽含泪记录:“音镂共鸣验证通过。林婉儿,正式录入《重修实录》卷三,列为‘女子教育先驱’。”
阿芜站在碑前,轻声道:“你看,她们一直都在。”
风波渐平,但阿芜并未松懈。
她召集言种会七人,宣布启动“言脉七关计划”。
第一关“在骨”,即全面筛查各地回声井材质,清除所有缄口石,并由天听院直属工匠重新铸造共鸣结构;
第二关“在忆”,发动民间口述史运动,请百岁以上老人讲述家族女性事迹,录制成音镂玉简存档;
第三关“在证”,联合刑部设立“名誉恢复司”,为历史上被冤屈、被剥夺功名的女性平反昭雪;
第四关“在传”,在各州建立“言脉学堂”,专教女子历史、法律与发声技艺;
第五关“在共”,推动“女性参政条例”,规定今后朝廷议事,必须有至少三分之一女官列席;
第六关“在律”,起草《姓名权法案》,明文规定任何人不得擅自更改、抹除他人姓名,违者以“文化灭绝罪”论处;
第七关“在世”,则是终极目标??让每一个新生女婴,从出生那一刻起,就被郑重记录全名,受同等庆贺,享同等期待。
“我们要做的,”阿芜对众人说,“不是让女人变得像男人一样强大,而是让这个世界承认:女人本来就很强大。”
数月后,第一座“言脉学堂”在江南开课。开学典礼上,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拄拐登台,颤抖着打开一本破旧账册。
“这是我娘留下的。”她说,“她是镇上唯一的女账房,帮十里八乡记了三十年账。可死后,族谱只写‘某氏,无子’。”
她翻开一页,指着一行小字:“看,这里写着‘丙午年三月,沈大娘代张家核算粮税,省银二百两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