隔日午时,华玥与庄玉衡于府中花厅对坐用膳。
冬日暖阳自琉璃窗洒入,映得碗中菜肴呈现出淡淡异彩,而在两人目光所及之处摆满了精巧头冠与各色配饰,两相辉映,颇添了许多食欲。
“挑一个罢,”华玥一边接过侍女奉来的香茗,一边笑吟吟道,“今日带你进宫见我阿耶,不好太素净。纵你不爱打扮,也得给我撑得起这场面。你辛苦一下,挑个喜欢的,怎么也得顶上大半日。”
庄玉衡微挑眉,“你去圣人跟前撒娇讨喜,我不过是个陪客,怎还如此隆重地戴冠着裳?”
华玥一边细细端详匣中珠钗之色,一边解释:“我阿耶的规矩大,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懒懒散散的。而且,今日这一遭,是沈周那厮昨晚特地遣人传话的。”
自两人心迹揭明,沈周几乎夜夜潜至庄玉衡院中,为她诊脉调息。
华玥为掩人耳目,还特地撤走庄玉衡院子附近的护卫。她一个“风流”公主得为“端正君子”操这般的心思。华玥已经吐槽过好几回了。
庄玉衡皱眉,“他又要做什么?”
两人虽然明白彼此的心意,但又怀着棋逢对手的微妙心态,不愿向对方坦白自己下一步的计划。
连华玥都看出来他俩之间的暗中角力,暗暗吐槽,奇人的情趣果然与众不同。
“天晓得。”华玥将一枚云珠钗别入发间,轻哼一声,“你家那位,别看他平日一副温文如玉的模样,心里装着的事比宫中藏书还多。白玉藕你吃过没?表面温润如玉,里面全是心眼。我是耍不过他的,他让我干什么,我就干什么好了。谁让你落他手里了呢。”她回头看向庄玉衡,突然又一笑,调侃道,“我也不怕他坑我,毕竟你在我手里。”
庄玉衡翻了个白眼,却是无话可反驳。
午后,二人皆换上华服盛装,乘马车赴宫。
未行两里,忽闻前方街口惊呼声四起。
“驾——!”“小心——!”
一辆华丽马车脱缰横冲直撞而来,直奔华玥车架。冬翌目光如电,硬生生将车头猛力拉偏,方才避过正面冲撞。然对方车厢侧边的沉重箱笼仍重重砸在公主府马车上,咔哒一声,几根轴断,车身倾斜,车厢几近翻覆。
华玥惊呼一声,身形向前扑倒。幸得庄玉衡一把揽住,将她护于臂中。
但庄玉衡却因为猛然出力,扯到了伤处,脸色瞬间煞白。
华玥怒从心起:哪来的糟心玩意儿,竟然冒犯她的车架。
她撩帘便要斥责。可待她踏出车厢,数骑快马奔来,为首之人跃下马背,抱拳俯身,语调恳切:“在下苏奚,马匹受惊,惊扰贵驾,万望恕罪。”
那人不过二十出头,身着青锦袍,束发玉冠,眉目俊朗,神情端正,举止得体。
华玥怒气未消,刚欲开口训斥,忽听车内动静,她回身便见脸色雪白的庄玉衡也自车中走出。她忙伸手搀扶:“可是又碰到伤处了?脸色如此难看!”
庄玉衡笑了笑,亏了沈周这几夜“辛劳”,她的内伤有了些许起色。方才虽然情急出手抱住华玥,但到底未动内力,所以没有大碍。她握住了华玥的手,款款而下,目光却是落在华玥身上,上下打量了一番,“我不碍事。倒是你没事吧?”
华玥又惊又怒,方才又被庄玉衡搂在怀里,自然是没有受伤。但庄玉衡这么一问,她才想起来还未找对方算账。
可她一回头,就看到那苏奚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庄玉衡,目光发直,神态中尽是惊艳,耳根泛红,像个呆子一样站在原地。
“喂!你看什么呢!”华玥忍不住喝道。
苏奚猛然惊醒,顿首道:“两位女郎惊扰,在下理当登门赔礼。敢问……府上何处?”
华玥一听他还敢打听身份,冷哼一声:“你是哪来的胆子,问得这么直白?”
苏奚并不慌张,抱拳道:“在下乃淮南节度使苏居永之子,奉父命入京朝贺,恰好此车乃贺岁贡品,方才惊扰实属不该。”
“废话少说。”华玥已懒得听,“我今要入宫,你的马车撞坏了我这驾,就把你的车腾出来。至于赔礼,你自然是要赔的。”
苏奚一听“入宫”二字,又见华玥风仪不凡,面露疑色:“不知两位是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