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一走,皇帝敲敲桌案。
高辅良躬身道:“回陛下,夫人在屋里歇息。”
他等着皇帝的吩咐,片刻,等到了。
“朕要沐浴。”
他沐浴重新梳洗过,迈入了漪容歇息的卧房。
她坐在软榻上看书,见他来,下榻行礼。
接着又重新躺回了榻上,脸朝内。腰腹上盖着一条薄薄绸被,遮掩不住婀娜的身姿,摆明了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。
皇帝原地盯着她的身影片刻,走到榻边坐下。
漪容即使脸朝内,也能感到皇帝沉沉的目光。
那双漆黑的眼,一定正盯着她的侧脸,不错眼珠。
她心烦,慢慢坐了起来,将藕荷色的绸被卷到一边去。
四目交错,一时谁也没有开口说话。
尚未到午时,秋日暖阳透过窗户照在室内,明媚得可以看清空中浮动的细小纤尘。
皇帝不说话,看不出他知道多少,在想什么。
漪容先开口:“陛下,我好像听到了大长公主一家人走了的动静。”
“想说什么?”他不动声色。
她笑盈盈道:“我很该和大长公主道谢的,先是昨夜特意叫人提醒我的下场只有一死,再是今天又好心提出她能帮我找到崔澄。”
皇帝皱了皱眉。
后半句他有些眉目,听姑母说她聊到崔澄时,不可避免心下一沉。
转而他就想到,她怎可能和她几乎都不认识的大长公主聊到前夫?
她即使真的惦念,也不会同生人说的。
“发生了什么?”他问。
漪容却是懒得一一说了,吩咐道:“行香,你来说。”
行香对夜里发生了什么并不知情,但两回出门都跟着,想了想,从昨日遇到柳姑娘的事开始说起,再到今日大长公主和夫人的对话。
她一边复述一边琢磨,如果路夫人提前和她通过气,还能商量隐瞒哪些,既然没说,那就是什么都得回禀吧?
便将对话原原本本说了。
皇帝摆手让她下去,又问漪容:“昨夜里又是什么事?”
漪容将两个宫女说的话大致说了。
她当时特意发出些响动叫她们回去复命。
大长公主应该很失望吧,她没什么反应。
没有羞愧自杀,没有被吓得做出傻事,没有去皇帝面前放肆。
毕竟,这些事她之前都已经想过,做过。
皇帝简短命令高辅良:“去查。”
他眼神乌沉沉的,漪容连忙道:“陛下,她们不过是听人吩咐学舌罢了,您饶了她们性命吧。”
皇帝颔首,答应了。
少年时在宫里,掌管他一宫宫务的是父母精挑细选的女官内监,到了瀚海,是范英的母亲代掌王府内务。皇帝默然,宫里本该是最好管的地方,他身边密不透风,不意味着他身边人也是。
他没想到已乱成这般。
幸而他才登基半年,有大把精力和时间整改。
他看向因为急切求情而身子前倾的漪容,忽而一笑:“她说见到了崔澄。”
漪容不会说她当时真的怔愣许久,他在何处,过得好吗?他其实很少离家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