镜旁有只木柜,一打开便是股霉腐气。里头放着些衣物,多数都发霉破烂了,不过夹在中间那几件洗干净似乎还能穿。
沈惜茵拿起来略比了下大小,恰好和她的身形差不多,想了想把那几件衣裳放进了竹篓里,又带走了旧铜镜和针线。
灶旁还放着不少用剩的米面,只是那些米面存放日久,不是发黑就是烂了,是决计不能拿来吃的。倒是有一小陶罐子的盐,看上去还能用。
这屋子看上去废弃了许多年,屋子的主人大约是不会回来了。
不过临走前,沈惜茵还是取下自己左耳上的东珠耳坠,放在屋子正中的木桌上,道了声:“多谢借用。”才走。
沈惜茵挨个屋子寻去,在其中一所屋子里找到一卷残破的《千字文》,那曾是她幼时很想要拥有的东西。
她仔细吹走书卷上的灰尘,小心翼翼翻开来看了许久。
看着看着,她忽然觉得自己眼睛好像进了灰,酸溜溜的,漫出湿意。
原来她连那上面的字也认不全。
临近正午的时候,沈惜茵来到了位于村子正中的屋子,这间屋子是村中最大也最严实的。
她推门进院,入目便见院子里摆着几把样式特别的尖头铁锹。这种样式的铁锹,这村子里几乎每家每户都有。
她进屋里打量了一圈,这屋子墙角地面也跟之前那些屋子一样,有好些深壑近黑的污渍,大约是年旧积下的沉污。
屋子正堂的四方桌上,摆着几只碗筷,碗里头黑咕隆咚的一团像是吃剩的面条,旁边桌上沾着黢黑的一块,像是汤汁溅落的痕迹。
卧房窗纸上贴着几张发灰发黄的福字,床榻上堆叠着几件婴儿小衣,枕边还放着婴孩带的长命锁。
沈惜茵盯着长命锁看了会儿。
刚成亲那会儿,她也想过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会有孩子。不过后来,徐彦行请医师来给她调养身子,他告诉她说,她从前熬坏了身子,不大会有机会得孕。
沈惜茵想或许是她亲缘浅薄,从前没有父母,往后也不会有子女,丈夫又……注定会一直孤独。
这家的灶台边上,也有不少昔年用剩的米面。
也不知怎么的,沈惜茵总觉得这地方好像有哪里怪怪的,但一时又说不上来。
她低着头往外走去,正要从卧室出去,迎面撞上一堵人墙。
她惊得抬头,撞进那双熟悉而陌生的眼里,心骤然一紧,踉跄着坐倒在地上。
竹篓里装着的东西,顺着她倒下的身影,掉了一地,发出叮铃哐啷的声响,打破一室之静。
沈惜茵双手扶在地上,恍惚间像是回到了那场清谈会。
那时他也是像这般居高临下地站在她眼前。只不同以往的是,此刻他正皱眉望向她,询问道:“你没事吧?”
沈惜茵蠕动着唇,小声答:“没……”
她慌忙低头去捡掉在地上的物什。
裴溯俯下身,正要帮忙捡起掉在自己脚边的铜镜,她连忙倾身抢着拾起。
颈间渗出的浅淡皂角香气,随着她动作掀起的风弥散开来。
裴溯眉心略略一紧。
沈惜茵捡完东西,立刻背着竹篓从狭窄的屋门出去,肩膀无意间轻擦过门前那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