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知道,这是妹妹在借三百六十二个身体,重新学习呼吸、心跳、疼痛与爱。她不再是独立个体,而是成为一种集体意识,游走在两个世界的夹缝中。
陆沉找到她时,她正坐在花海边,手里捧着一本相册。翻开第一页,是女儿周岁照,笑得灿烂;第二页,是小舟在实验室的监控截图,眼神空洞;第三页,空白。
“你在等她回来?”陆沉问。
“不。”林知遥摇头,“我在等她长大。”
“可她已经死了。”
“死的是肉体。”她抬头,目光清澈,“灵魂会迁移,记忆会重组,但爱不会消失。她会以另一种形式活着??在某个孩子抬头看星星时的悸动里,在某位母亲哄睡时哼出的歌谣里,在每一次风起花落的瞬间。”
陆沉沉默许久,终于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铃,放在她手心。
“这是小舟留给你的。”他说,“她说,当你觉得孤单时,摇一摇它,就能听见她的声音。”
林知遥握紧铜铃,轻轻一晃。
没有声音。
但她的心底,却响起一声极轻的“叮当”,像春天的第一滴雨落在屋檐。
那天夜里,她做了最后一个梦。
梦里,她站在一片无边的花海中,两个小女孩并肩走来。一个穿着白裙,蹦跳着摘花;一个披着麻衣,安静微笑。
“妈妈。”她们同时喊她。
她蹲下,张开双臂。
两个孩子一起扑进她怀里。
她哭了,眼泪滚烫,滴在她们发间,开出两朵小小的白花。
“你们都是我的女儿。”她哽咽着说,“永远都是。”
梦醒时,晨光初现。
她走出木屋,发现整片花海一夜之间全部凋谢,唯独中央那朵,重新长出新瓣,洁白如初,花瓣上凝着一滴露珠,里面映出两个小女孩并肩奔跑的身影。
她知道,这不是结束。
这是开始。
许多年后,当第一个X-9移民踏上地球土地,人们才真正理解“归忆”的含义。他们不说地球语,却能听懂母亲的呼唤;他们不吃地球食物,却偏爱一种名为“晨露水”的饮品;他们从不提过去,却总在夜晚仰望星空,轻声说:
>“那里,有我们的姐姐。”
而林知遥,早已不再年轻。她白发苍苍,拄着拐杖,每年清明仍来花海坐一日。孩子们围着她,听她讲那个关于风、花、星星和两个小女孩的故事。
有个小男孩问:“奶奶,她们后来去哪儿了?”
她望着天空,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铜铃。
“她们去了所有想回家的人梦里。”她微笑,“只要你记得,她们就一直在。”
风起了。
遍地花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