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这是什么意思!”杨淮英挥袖甩开在一旁拦着的贾守谦,伸手指着他高声斥道,“是你们北关把人弄丢了,堂而皇之地夜闯我兖州府衙,还敢口口声声指控窝藏逃犯!傅行州,单凭这两件事,老夫就能在金殿上,告倒你们兄弟二人!”
“杨大人何必装的如此无辜,”傅行州道,“雷杀城门守卫入兖州,城防出了人命,你身为知州如何一无所觉?是城防守卫疏忽懈怠,还是此事——”
“——原本就在你默许之下!”
“胡吣!”杨淮英满面怒然,厉声喝道。
咔嚓——又一道闪电劈下,将众人的面庞映得雪亮。
傅行州带好斗笠翻身上马,把阎止用大氅一裹压在怀里,只露出一点乌黑的发顶,拨转马辔踱到杨淮英面前,身后兵马跟随着辚辚而行。马蹄踏起地上的泥水,溅到兖州府衙的阶上,弄脏了两人的衣袍。
贾守谦哎呦一声倒退两步。杨淮英此时怒意却渐渐下去了,他站在原地昂然不动,仰起头来看着跨在马上的人。
“傅总督,捉雷晗铭不过是由头。你这样兴师动众,是为了让你西北军进我兖州的大门,”他慢慢地说,“盐井利重,如今京中查起来了,西北军也想来分一杯羹吗?”
傅行州手里一挽缰绳停住,手臂护在怀中人身侧,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:“是与不是,兖州府衙我西北军今天是围定了。从东甘盐井回城路上的血迹,一夜暴雨刷不干净,此事杨大人还没给我一个说法。更何况,若是雷晗铭真从你兖州让我抓出来了,你往金殿递多少折子也没有用,别怪我不客气。”
窗外雨声如瀑,冲刷着整座兖州城。城西驿馆深谙造园之精巧,淋漓的暴雨自园中蜿蜒九曲的回廊下一过,散零零地疏散在院中的草木与池塘间。屋里隔帘听去婉转低回,只余沙沙的轻响。
阎止进屋时头脸都盖着,朦胧之间天旋地转。他脚没沾地,直接被往矮柜上一放,裹人的大氅也不给解,手脚束着动弹不得。
傅行州弯腰在他两侧一撑,彻底把去路堵住了,却压根没有要帮他的意思。
他晃了晃脑袋挣出脸来,鼻尖上还湿漉漉的,仰起脸问:“你怎么来了?雷晗铭逃了,怎么回事?”
“你现在没资格提问题,”傅行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,“我怎么来了?临走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,我一错开眼睛你就全盘抛在脑后,敢情信里写的那些好话全是糊弄我的?不喝药不休息也就罢了,今晚长街上到底怎么回事?要是再出点什么闪失,你是真想要我的命吗!”
“好了,”阎止轻轻地说,“我哪儿敢呢。都是真话,没有诓你。”
傅行州垂眼看他,哼笑一声道:“敢问世子殿下,哪句是真话?”
阎止凑近他些,鼻尖对着鼻尖,轻柔地将那一滴雨水磨蹭着晕开,一句话散在交融的热气里:“没一刻不是在想你。”
傅行州一把扛起他,扔到床上又压上去。大氅甫一解开,阎止立刻勾住他的脖子亲吻过去,上半身微弓起来与他紧紧地贴着。傅行州三两下将他的玉冠外衫解了,随手丢在榻下,手指没在他如墨的柔软的长发中。
阎止被抱着坐起来,手指顺势沿着衣领滑进去,向右一探摸到了肩上的纱布,是新扎上的。幽州之事后傅行州奔波没停,没有几日得了休息,连带着旧伤也不好转。他在纠缠的间隙中拉开点距离,喘着气低声问:“又这样急匆匆地赶路……身上的伤怎么样了,给我看看。”
“不给你看,”傅行州尤嫌不足,低头去咬他的颈侧,“你日日都给我一刀,哪儿能好得了呢。”
“一时之过,你别罚我。”阎止在细密的热意中抬头,眼睛渐渐地蒙上水汽,靠在他肩头,声音也跟着断断续续起来,“别怪我心急。我想早日了了案子去北关寻你,在京城这两个月,咱们有几天是一起用了三顿饭的?我只是想……”
傅行州把着他,偏头亲吻在他的喉结上,一路向上,将泪眼与未经之言悉数化入相融的热潮中:“我知道,我都知道。”
菱花窗外雨声依旧,暴雨淋漓地下了半夜,天明之时才终于渐渐地缓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