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真宿已无早朝时的恍惚,而是正色道:“陛下可有对策?世家此番无异于鱼死网破,或许正说明他们黔驴技穷,已被逼入了死胡同。”
鸩王怔了一瞬,旋即掩去眼底失望,转而冷笑道:“原未想动他们最后的依仗……可这回他们自寻死路,便怪不得朕绝情。”
过了好些日子,鸩王依然未召妃嫔侍寝,连慰问安抚妃嫔之事,亦是遣清娥代劳,不曾踏入任一妃嫔的宫殿。除上朝议政,只往返于蝎影殿与正仁殿。
太后闻此消息,立时容光焕发,腿不酸了,腰不疼了,日日召三皇子和大公主,聚到身旁说说小话,更亲自为三皇子择选正妃。
尚未站队的朝臣见状,愈发举棋不定。
真宿在鸩王身边当随侍的日子不短了,却从未看见,抑或是听闻鸩王有留宿妃嫔宫中的事情,纵使是当下这般迫在眉睫的时候,依然不见鸩王有分毫的亲近妃嫔之意。
故而真宿先前为此纷乱不已的心,复又安定了下来。
他终是下定决心,他要留下来,留在这一方小世界,与鸩王一起。
中秋当日,真宿寻到了吴叔,让他教自己制作月饼。
真宿虽初涉庖厨,却学得很快。用猪油与面粉擀制起酥,豆沙松子饴糖做馅,以食模印出“桂树玉兔”的纹案在饼面,最后则是烤制。虽说是头一回,但有吴叔一步步指导,且火候等繁复的工序也有吴叔帮忙兜底,因而最后做出来的月饼很是像模像样。
吴叔亦煞是意外,头一回竟能做出这么漂亮的月饼,形状浑圆,酥皮也起得很完美。
“吴叔且尝一下,看味道如何?”真宿金眸莹亮,明明夜幕未降,但吴叔感觉自己已然提前见到今夜才会升起的那轮满月。
于是吴叔在真宿期待的眼神中,一口咬下了真宿做的月饼。
“……”这卖相……明明每一步都帮忙盯着了,怎么会这般……
吴叔闭了闭眼,抑住了想吐出来的冲动,努力牵扯起唇角,试探着问道:“小庆子是打算赠予何人?”
真宿不好坦言是给陛下的,怕吓到吴叔,于是只道:“赠予重要之人。”
吴叔面容纠结,既然是要送给重要的人,可不好让这月饼搅黄了他们的情谊呀!
最后,吴叔索性直言问题所在,真宿眼中的笑意霎时凝固了,连忙自尝了一下,然后无话可说。
吴叔没忍住问道:“馅里你还放了什么进去?”
真宿想了想,回道:“……我见从云城带回来的柿子糖还有不少,就突发奇想,代替玫瑰糖放了进去。”
做膳食最忌灵机一动啊!吴叔心道。
“不行!打回重做!!”
“好的,师父!”。
中秋佳节,鸩王伤势于近前终于痊愈,是以将耽搁了许久,本应回京后就操办的凯旋宴,安排到中秋,与节日同庆。
然小皇子早薨一事为宫里带来的阴霾,至今仍未彻底散去。此等团圆日子,姝妃没有出席,梁常在亦如是。
不过担忧鸩王许久的寒王,借此机会携眷入宫了。他向鸩王道了节哀之后,见鸩王气色尚算不错,欣慰地笑了笑,寒暄几句,方才入座。
而开席前的最后一刻,太后才姗姗来迟,由三皇子搀扶着,落座在鸩王左首。
真宿跪坐在鸩王右前,有一张专属的小案,上面摆着一个小小的稍显朴素的食盒。
真宿时而觑食盒一眼,时而觑鸩王一眼,心底隐隐有些雀跃,又有些心悸。
鸩王全然没给太后眼神,只简单问候了一句,便习惯性地将目光落在真宿身上,见真宿神色不知为何有些紧张,遂递了个安抚的眼神。
真宿亦不明所以,但对视之后,他如同疯鹿乱撞的心跳,确实渐渐平复了下来。
鸩王眼底的笑意加深,然后慢慢瞥向了右首的空位。
迟迟不见宣布开席,众人不禁东张西望了起来。其后发现了那唯一空置的鸩王右首座,纷纷交头接耳,小声议论究竟是在等待何人,又是何人会坐上那个位置。
过了好一会儿,一道年轻的身影,健步走进了宴席所在的露天御花园,在众人不由自主发出的连连惊叹声中,行至鸩王右首处,向鸩王恭敬拱手道:“见过父皇。”
太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只觉一阵天旋地转,她抑住浑身的抖颤,抬手怒指来者,目眦欲裂道:“你的腿……怎会!?你怎么能行路?!”
而不少刚爬上世家“船”的人,险些失态,话都说不利索了:“竟是大皇子回来了……他、他不是瘸了腿么?!”
欣赏了片刻众人的反应,鸩王方悠然抬手,指着自己的右首座,铿锵有力地说道:“太子免礼,落座罢。”
“太子”二字如惊雷炸响,众人登时脸色各异。
而真宿打量着大皇子那陌生的面孔,见鸩王待其与以往对其他皇子的态度截然不同,显得格外亲厚,脸色骤然沉了下去——
作者有话说:不是亲生的啊,所有皇子皇女都跟鸩王没关系嗷,受洁,后面很快会解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