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明前日拒绝他时,都没有强迫自己,真宿不明白为何又走到了这一步。
可刚想到对策,未及开口,人已不知不觉行到龙床前。
见真宿顺从,鸩王眼中戾气稍减,转而身上如点了火苗般迅速烧了起来。
鸩王亦款步走到了真宿身后,低声催促道:“为何不上去?”
真宿藏在袖中的拳头紧了又松,松了又紧,他喉间一涩:“陛下当真要逼迫臣?”
鸩王的乌睫霎时剧烈抖颤,心道:那你要朕如何。
既不愿一起,分开为何又摆出那样一副模样?怎么不开心呢?朕的宝贝。你不开心,朕亦不开心;旁人觊觎你,朕不开心;你不在乎朕,朕亦不开心。
放你离开,不消说,朕必然会疯掉。然而朕此生必不可能让你离开朕,就连一丝可能都不会考虑。
被真宿拒绝的当日,他岌岌可危的紫府便迅速溃败,但他的自尊,使他终究没有选择去将真宿强行绑到身旁,而是不得不盯上了自己的分神。
正处于分神期的他,半数神智分化离体,紫府随着分神而变得薄弱,是以鸩王顶着天道禁制的落雷,将自己已然成形的分神——巨蝎,召唤到身边,一口吞掉,境界当即退了一个大境界,回到分神期前的出窍期。而这一切,只是为了挽回紫府溃败的颓势,将其稳固住。
紫府虽稳,百年积累却毁于一旦。鸩王忽然想清了一事。
囿于这个破世界已数百载,建立帝王信仰,以他人龙气反哺自身,按部就班地修炼,却迟迟寻不到破局之法。现下一朝倒退,距离大圆满愈发遥遥无期。窝囊至此,还谈何帝王道?帝王道,本就该唯吾独尊,权御天下!
鸩王满是欲望的眼底,清晰写着:朕已至此,不可能回头。从你拒绝朕的那刻起,朕就豁出了所有。
真宿能感受到鸩王迫近自己时,身上隔空传来的炽热体温,与那毒蛇般的黏腻目光,挟着浓浓的侵略性。
不是不能决裂,论武力,鸩王多半拿他没办法,但他好似也拿对方没有办法,只因自己无法做到那般决绝……
又或许让对方知难而退呢?
思索片刻,真宿金眸微闪,丹唇轻启道:“陛下,可敢与臣作赌?”
鸩王挑眉,眉宇间似有疑惑,然后静待真宿道出下文。
真宿抿了抿唇,继续道:“如果臣的孽。根尺寸上能胜过陛下,可准允臣在上?”
以帝王那般看重尊严,定然接受不了雌伏于人,真宿寻思鸩王怎么也不可能应下这一作赌。
岂料鸩王轻笑一声,视线逡巡于真宿身下,很干脆地应道:“行,朕与你赌。”
“……”这倒轮到真宿语塞了,他微睁着猫儿般的金瞳,猝不及防地被鸩王轻推到龙床上。
“庆儿不脱,朕如何知晓……孰大孰小?”
眼见鸩王那大手就要抚上他的腰带,真宿蓦地不发怔了,亦不退缩了,金眸竟鲜见地带上了几分威厉,正色道:“陛下可不要食言。”
鸩王手一勾,扯落厚重的龙凤帷幔,唇角微微上扬,声音却暗暗带着颤动:“圣君一言,驷马难追。”
夜里的宫阙,乃至整座京城,皆被巨大的黑幕所笼罩,一丝光亮都透不进。然而随着时辰渐深,某座殿宇的正上方聚拢起了大团的黑云,翻涌不止,随之金光玄光乍现,密密麻麻的雷霆交缠着从屋顶的琉璃瓦升起,倒着直插云霄,目不暇接的雷光在云间闪烁。若不细看,怕是会以为是寻常的落雷,然而行径与落雷截然相反。直至鸡鸣之时,天光大盛,“升雷”方才彻底消隐。
殿中之人,随着窗外逐渐活跃的动静,未及深眠而醒。
真宿睁眼之时,映入惺忪眼帘的,是一头散开的乌发,与自己的凌乱的鬓发缠在一起,不分彼此。那如孤峰般高耸峭立的鼻梁,就杵在锁骨处,微凉的气息喷洒上去,弄得真宿颈间痒痒的。
平日总是斜着睨人的凤眸此时正安然阖着,少了几分属于帝王的威势,多了几分不难亲近的恬然。
肤色比自己要深上些许的背脊,则鲜明地袒露在被褥外。真宿被鸩王半身压着,虽然不至于呼吸不畅,但他的手也被对方压在了身下,生怕会触到对方晨早又精神了的某处,是以想抽出手来。
岂料就是这稍一动,鸩王立时掀起了眼睑,手一擒拿,虎口紧紧地卡住了真宿的咽喉,墨瞳中是未退的偏执与警惕之色。
真宿被迫仰起泛着玉泽的漂亮脖颈,尚未彻底清醒的脑子,令其半垂的金眸透着一股不带情绪的漠然。
鸩王对上真宿的眸光,一个激灵,灵台当即清明起来。
他一垂眼便看到真宿那肌肉线条分明的玉雪般的肌肤,摸着有些汗渍的黏腻,脑中不禁闪过夜里对方覆在身上时那往下滴着汗轻喘的迷人模样。
鸩王本欲将手收回,可一想到昨夜那宛如脱缰野马般一路往反方向狂奔的发展,心底不禁一阵闷堵。他大手抚上真宿的脸颊,掌心摩挲了会儿,蓦地用力掐了下去。
真宿脸颊一痛,眼角霎时耷拉下来,瞧着无辜得很,都让鸩王有点心疼了。
可昨夜某人却一点也不无辜。
所谓愿赌服输,天知道他下了多大决心才接受了这一事实。孰料,真宿却敷衍自己。雌伏这种事情,他确实从未考虑过,因他习惯于掌控,然而真宿那迟迟未动,且不同于他,冷静得可怕的模样,深深刺痛了鸩王。
只有自己陷于欲望,不禁让鸩王怀疑是不是自己魅力不足,是以登时跟真宿卯上了,主动上前。
二者长得个比个的风流绝艳,不似生手,然而事实恰恰相反;二者神色看似淡定,实则暗地里个比个的紧张。很快,鸩王发现了真宿藏在冷静表面下的心潮澎湃,真宿亦看穿了对方“装腔作势”下的赤忱与温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