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住哪?我送你回去。”盛乔玫向她伸出手。
温梨却下意识地后退一步,小脸苍白,“不用,也请您别误会,我没有要利用靳之行的意思,只是觉得他的天赋不该被辜负,才华不该被埋没,我想帮他…不对,我想试着让他重新拿起画笔,这是我和……是我欠他的。”
听着女孩一通局促地输出,盛乔玫微微扬起嘴角,无奈一笑,“我真的没有恶意,只是有件事想告诉你,是关于靳远聿的。”
温梨微怔,一听到靳远聿的名字,她鬼使神差地吸着气走过去-
靳氏有一家空中花园式的餐厅,也叫安美依迪丝餐厅,是上一代靳生留学归来后亲自设计打造,业内称之为餐厅界的Top。
整个花园餐厅犹如悬浮在半空中,花园席位不但可以赏雪,还能360度全景瞰览整个市中心的繁华。
以往,温梨只在照片和宣传视频里见过,没想到盛乔玫竟会带她来这吃饭。
“一直都好想问你一个问题,喜欢京城,还是喜欢港城?”
刚入座,盛乔玫便抛出一个自己都无法回答的日常问题。
好像在问,你喜欢晴天还是雨天。
温梨目光仍落在层楼叠榭的远处、落在靳氏大楼的最顶端,久久收不回来。
从前需要仰望的霓虹和天际线,此刻全被踩在脚下。
“我都喜欢。”她平静道。
盛乔玫莞尔,“一般人都会说看哪个季节,比如现在,港城温暖舒适,让人心生向往;又比年前,我又很向往京城的第一场雪。”
话落,温梨不禁想起第一次和靳远聿在「聿LAVIE」赏雪的情景。
那么寒冷的冬夜,他的呼吸却那么滚烫,如春风拂过她的肌肤,他抱着她吻得沉迷,高大强悍的身影将娇小的她包裹起来。
他控着她腰,一次比一次用力地送她直上青云,和她一起跌进热浪卷绕的月亮船。
他们从沙发上滚到地毯,滚成一团。
情到浓时,他眼里浓稠得化不开的欲潮,如喷发的岩浆。
一整夜,起起落落,他将情爱酝酿成酒,与她一起醉生梦死,飘飘欲仙。
“无论春夏秋冬,有人惦记的地方,就有信念和勇气,相信一切皆有可能,相信一回头,就能见到自己想见的人,一年四季,都是最好的天气。”
温梨轻声答完,才缓缓从仙境中走出来,脸颊微烫,“不好意思,这里实在太美,让人文艺病都犯了。”
“没关系。”盛乔玫笑笑,眸里隐着淡淡的惊诧,“是你自己,真的和阿行圈里那些女孩很不一样。”
顿了顿,她漂亮的美甲拨弄一下无名指上的婚戒,落寞一笑,“也是,你从小被打压,被欺负,见惯了各种丑恶,好不容易遇到美好的事物,自然知道要紧紧抓住。可惜我没你那么幸运,我在你这个年纪被保护得太好,还是个恋爱脑,蠢事做尽,不到南墙不回头。”
“直到前不久,我生命里最惊艳的那个男人不在了,当我捧着他的骨灰盒时,那一刻的刺骨冰冷让我惊醒,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愿意安静听我抱怨,没有人会在我生理期为我煮红糖姜茶,没有人会在我生病时哄我喝下苦苦的药……”
盛乔玫别过脸,笑得悲怆,“后悔的感觉真的好痛,好痛。如果可以重来,我宁愿不和他赌气,哪怕知道他心里第一位不是我,我也该感激他曾经把我当作可以信赖的亲人,不该自甘堕落。”
温梨细细品着她这番话,心中斟酌哪句最有问题,却又发现毫无破绽。
受靳远聿影响,温梨从小与她站对立面,也习惯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,只是这段时间以来,盛乔玫的转变之大,让人始料未及。
她这人,人如其名,盛气凌人,娇生惯养的带刺玫瑰。
可自从丈夫下葬那一刻开始,盛乔玫高傲的心气也好似被一同埋葬在靳氏墓园里了,用盛老爷子的话说就是——她废了,一蹶不振,毫无斗志。
菜品上桌,服务生为她们各倒了一杯红酒。
盛乔玫轻晃酒杯,眸中升起一层薄雾,“这酒,还是他去年存放在这的,那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,像过去的每一个纪念日一样,我们吵架了,他终于承认,这些年他一直都活在前妻自杀的阴影里,每年的这一天都是他的忏悔日,他后悔和我结婚,痛恨被我爸控制……他说下辈子不要遇见我。我当时被伤透了,伤得体无完肤。这瓶酒,是我砸剩的最后一瓶。”
温梨瞳孔震颤地望着盛乔玫,望着她将酒杯送到唇边,和着泪一同饮下。
“那个时候,您知道他病了吗?”
“不知道,他什么都瞒得很好,唯独他仍然爱着前妻这件事,他却不瞒到最后……所以我那会特别恨他,恨不得把整个靳家都毁掉!”
“早在五年前,你就差点毁掉靳远聿了不是吗?”温梨冷冷望着她的眼,如同望着鳄鱼的眼泪,“你想让他变成残废,永远站不起来,永远当不成继承人。”
盛乔玫指尖一顿,继而媚笑起来,“真是没想到,阿行连这件事都告诉了你,那他有没有告诉你?为了救他那位好大哥,他也差点毁了自己?救火,是会被火灼的。”
“阿行不会被毁的。”温梨清纯的眼眸含着笃定的自信,“我会让他好起来,让他相信,他的善良没有错,救哥哥也没有错,错的是您。”
“我听出来了。”盛乔玫放下酒杯,往后靠了靠,“你这段时间对阿行好,是在替靳远聿赎罪?”
“我不是圣母。”温梨端起酒杯,指腹揉过高瘦剔透的杯脚,心底一片荒凉,“靳家人的罪,凭什么我来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