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些曾经让她熬夜刷到天明的短视频和标题党,此刻成了一道隔夜菜,明明知道吃了对自己没什么益处,却又不舍得扔。
周疏意偏过头去看谢久,她安静得像棵树,一座山,或是宽阔无波能迎接瓢泼大雨的海。
黑色的字在她眼睛里筑巢,原来她有自己的一片世界,她的世界在拥抱一本列夫托尔斯泰的书。
她忽然想起自己上一次碰纸质书的年纪,好久远,是在高中的阅读课。
那时候她还能为《安娜卡列尼娜》流泪,如今却连读完一条五分钟长视频的耐心都没有,哪怕追剧也要开倍速。
她突然感到一阵尖锐的羞耻。
这羞耻不是来自无知,而是来自明知自己在与理想背道而驰,却还是不肯转头的清醒。
想了想,她打开手机里的阅读软件,点开搜索。
“姐姐,你说的那本*书是库尔蒂的《咖啡全书》吗?”
谢久终于从书页间抬起眼,“嗯,你要看这本?”
“已经在看啦,”周疏意把手机屏幕转过来,“你怎么会买这本书。”
“嗯……想多了解一下这个世界吧。”
周疏意好奇道:“那你会赞同作者的观点吗?”
“不一定,甚至有些作者还会让我觉得太过激进而不太喜欢。”
“不喜欢还会看吗?”
“阅读的目的不一定是找共鸣,”她沉吟片刻,“就像旅行一样,只是想知道世界上还有哪些我没见过的地方。”
这番话也不是多有哲理,但让周疏意突然了悟。
多知道这个世界没有太大的坏处。
阅读灯的光晕像一汪水,铺满字里行间。两人浸在其中,各自捧着书看了半个多小时,直到夜已经深了,窗外下起小雨。
谢久揉揉眉心,合上了书,“有点累了,你要睡觉吗?”
“要。”
周疏意也退出阅读软件,躺下,翻过身去的刹那,灯光也熄灭了。黑暗里雨声变得格外清晰,密密麻麻的针脚,缝制着听觉的空隙。
“下雨了耶。”周疏意现在才注意。
“下很久了。”
“真幸福。”
“嗯?为什么?”
“天然的白噪音呀,我以前失眠的时候常常听。”
为什么会失眠,是工作太累吗,还是不开心吗?
谢久没有问。
因此沉默在黑暗里放大,令人觉得吵闹。
就像涌浪前那一瞬的屏息。
“你睡着了吗?”身侧的人声音小小的,瓮声瓮气,像只小麻雀。
“没有。”
“噢。”
她翻了个身,侧过去,背朝她,挪动的床单像被个不太安分睡觉的孩子踹皱了一点。
被子间隙空了,漏进来丝丝冷风,一个充实的拥抱突然松开那样令人难受。
谢久缓缓睁开眼,盯着天花板失神地看了会儿。
雪白,澄澈,被夜光照冷的天花板,在夜里为什么看起来又低又矮?一块巨石般往下压,又硬又硌,仿佛要把她那本就不大的心脏压缩起来。
人类只会对容易失去的物体产生占有欲。
就只是炮。友?年轻人思想这样前卫?这么看得开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