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重新按下录音键,声音平稳而坚定:
>“我现在明白了,原谅不是为了别人,是为了让自己不再背着石头走路。
>我妈走得太早,我爸毁了太多时光,但我活下来了。
>张野活下来了。小满也开始说话了。
>我们不是受害者集合体,我们是彼此的见证者。
>如果有一天,有人问我为什么要做这些事,
>我会说:因为我曾经最需要的时候,有人对我说了‘我在’。
>现在,轮到我说这句话了。”
录完音,他把磁带取出来,放进一个写着“山谷之声?第一季”的木盒里。盒子已经装了不少带子,每一段都是一个孩子的第一次倾诉,一次心跳的复苏。
回到学堂时,发现江临川正和一名穿着西装的男人交谈。那人四十岁上下,戴着眼镜,神情严肃却不失温和。
“这是周律师,”江临川介绍,“市律协公益法律服务团的,专门处理未成年人权益案件。他会免费代理张野的监护权诉讼。”
周律师伸出手:“江老师跟我讲了很多。说实话,我一开始以为这只是个理想主义项目,但看了你们收集的心理档案、成长记录、还有HJ-90的数据分析,我改变了看法。这不是冲动收养,而是一套完整的支持系统。”
陈默用力握了握他的手:“我们需要的不是一个胜诉的结果,而是一个能让张野安心长大的理由。”
周律师点头:“那就让我们用证据告诉他:这个世界,真的有人在乎他。”
接下来两周,全员进入备战状态。陈默负责整理影像资料,把每一天的生活剪成三分钟短片??张野教小满包饺子、孩子们围坐在火炉旁讲故事、李老师来上课时大家齐声喊“李奶奶好”……每一帧都真实得发烫。
江临川则带着张野一次次模拟法庭问答。不是训练他说漂亮话,而是教会他如何说出真实感受。
“法官问你:为什么不想回亲戚家?”
“因为……他们说我爸死了是报应,说我妈跑了是活该。我不敢反驳,只能低头。但现在我不想再低头了。”
“如果法官问:你觉得江临川适合当你的监护人?”
“他不会骂我打我,也不会把我关在外面。他会记得我喜欢辣,会在我做噩梦时开灯陪我。他说我是光的一部分……所以我相信他。”
每一次练习结束,张野都会靠在沙发上喘气,像跑完一场马拉松。但他的背脊比从前挺得更直了。
开庭前一天夜里,暴雨再次降临。雷声滚滚,闪电划破天际。小满被惊醒,冲出房间时浑身发抖。陈默立刻打开HJ-90,播放一段录音??是张野前几天录的睡前故事,讲一只迷路的小猫如何找到归途。
“……它走了很远很远,爪子都磨破了。但它一直记得,有一盏灯在等它。所以它没停下。”
小满听着听着,慢慢平静下来,依偎在陈默怀里睡着了。
凌晨三点,江临川还在书房核对材料。陈默送来热牛奶,轻声问:“紧张吗?”
“不是紧张,是敬畏。”江临川望着窗外雨幕,“我们在挑战的不只是法律条文,还有整个社会对‘家庭’的刻板认知。他们觉得孤儿就该进福利院,问题少年就该被管教。但我们想证明,爱可以重建秩序,而不是等待施舍。”
陈默坐在他对面,忽然说:“你知道吗?我昨晚梦见我妈了。她站在门口,穿着那件蓝布衫,笑着说:‘我的小默长大了。’醒来的时候,枕头湿了一片。”
江临川静静看着他,伸手替他擦去眼角未落的泪:“她一定以你为荣。”
十八日清晨,阳光破云而出。一行人乘车前往市区。张野穿上了新买的深蓝色外套,头发梳得整整齐齐。临出门前,他特意抱了“回声”一会儿,猫咪蹭了蹭他的脸,像在告别。
法院门前已有记者等候。闪光灯亮起时,陈默本能地想挡,却被江临川轻轻拦下。
“不必躲。”他说,“让世界看看,什么是真正的救赎。”
庭审持续了四个小时。周律师出示了长达七十页的证据链:心理评估报告、教育参与记录、社区支持函件、甚至包括HJ-90捕捉到的三百二十七次有效倾诉数据。当播放张野那段“我想有个爸爸”的录音时,旁听席上传来压抑的啜泣声。
对方律师代表亲属方提出异议,称江临川与陈默均为未婚男性,共同生活模式“不符合传统家庭结构”,质疑其监护能力。
周律师当场回应:“法律保护的是儿童利益最大化原则,而非某种特定的家庭形态。请问,一个孩子连续三年被亲戚拒之门外,这种‘传统’真的值得维护吗?”
法官最终宣布休庭十五分钟。
复庭后,主审法官看向张野:“孩子,最后一个问题??如果你可以选择,你想跟谁生活?”
整个法庭鸦雀无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