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下雨也没事,下雨就去水榭那边。”
雪溪:“水榭那边没有养鱼。”
萧长泽:“那就捞过去放水榭那边再钓。”反正钓鱼只是为了钓。
雪溪:“……”是不是太大费周章了。
萧长泽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他未尽之言,思忖片刻,道:“要不然就让他们再多买几条鱼放水榭那边,这样哪边都可以钓了。”
雪溪还是笑了出来,“好。”
“阿寻,我想让他在我们这里再住些时日,西海人既然盯上了他,我怕他回族里万一……他总是不喜欢人多,容易被趁虚而入。”
萧长泽:“应该的,我也是这么想的。”
“刚好,明天叫他一起过去钓鱼。”
雪溪:“他伤势未愈,还是——”
萧长泽点点头,“你说得对,让他去看着我们钓。”
雪溪:“……”噗。那还是不了。
两人东拉西扯,自萧长泽说完之后又说了很多没有意义的话,但在这雨夜里,那些絮絮说着的话似乎又不需要多有意义。
雪溪:“我记得有一年下雨,我们去戏园看戏。”
“那戏折子很精彩,满座叫好,台下尽是掌声,从戏园出来还能听到赞不绝口的议论声。”
萧长泽:“素梅园是帝京的老戏园子,折子戏排得总是引人入胜。”
雪溪:“我不记得名字了,但是还记得讲得是一个战无不胜的女将军和敌国质子的故事。他们素衣相识,互相不知道对方的身份,因为对方的才华和见识互相引为知己,情愫渐生。”
“将军上阵杀敌,战无不胜,戴着面具被敌国传为冷面煞星。对面节节败退,皇帝不得已送去质子求和,却又不肯将最疼爱的孩子送去,只把不受宠的孩子自外召回。”
“两人再次相遇,质子受辱,将军旁观,面具摘掉,所有的误会都在那一刻达到顶峰,有屈辱有仇恨,误解与质疑。”
“后来的两人卷在皇室的争斗当中,初心不改的两人阵营不同却有着同一个目标,为生民百姓谋福祉,每一次的感情变化也都在生死攸关的关头,互相误解又互相惦念,历经周折,误会解除,感情不渝,最终携手并肩匡扶天下,几度催人泪下。”
萧长泽:“你记的好清楚。你当时同我说,戏文只是戏文,我还以为你不会记得。”
雪溪:“是啊。”
雪溪:“戏文只是戏文。”
“人生百态,最能让人记忆深刻的戏文总是荡气回肠。”
“但我不喜欢那样的日子。”雪溪这样说,“我们过的也不是那样的日子。”
萧长泽道:“跌宕起伏荡气回肠的经历固然精彩,个中滋味却只有局中人最清楚。”
雪溪却摇摇头,他想说的不是这个,他是觉得,人生可以波折起伏,但不会持久的波澜壮阔,那些死生契阔的浪漫令人惊艳羡慕,但浓墨重彩的经历褪去之后,平淡日子里的相守相知,才该是感情最本真的模样。
人生不过百年,匆匆而逝,褪去那些足以为外人津津乐道的成就,大多数日子是平静如水的,绵长细腻的,平凡却温柔的……
就像他冬日里围炉赏雪的时候,萧长泽翻出生的番薯,试图烤个美食,结果烤的黑如锅底。
像他青梅煮酒,被萧长泽硬抢走了,闻一闻酒香扑鼻,夸得天上有地上无,却不许他喝,一滴不许沾。
他在屋里下棋作画,看书练字,萧长泽抱着他不肯撒手,作乱的手从头发玩到腰带,没有什么是他不喜欢的。
闲不住的时候,萧长泽在外面折花捉鱼,投壶射箭,也会拉着他一起,说说笑笑一日过去一日。
他们也会出门,沿河看柳并肩而行,泛舟湖上,走过月亮长街,去灯市,去赏花,看过最美的烟火,然后平凡而普通地牵着手回家。
他们成婚,写过婚书,敬过神明,祭过宗祠,拜过天地高堂,不是联姻,没有貌合神离,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会躺在一张床上相拥而眠,会□□人之间最亲密最欢愉的情事。
寻常,但幸福。
他也想象过长泽会在什么时候,什么情形下告诉他这些事情,是在逼不得已的紧张形势下?会在重重误解后和盘托出?还是成为生死关头最后的无奈遗憾?
无论哪一种假设他都不喜欢。
但好在也都不是。
只是在一个无风无月的夜里,细雨滴答敲在前庭,是他对未来生了怯意的时候。
未知即恐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