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羡之淡到没有血色的唇轻抿成一条直线,心中五味陈杂的情绪涌至棕褐色的眼底,让他怯懦地半敛浓长鸦睫,试图闪避她盈盈视来的视线。
“贺云昇告诉了你一些事情,对吗?”
他是何等敏锐的人,心知肚明既然已经在她面前失控到了需要注射镇定剂的程度,有些东西,就注定是瞒不住了。
季沐子握着他的手下移到唇边,和着清甜的呼吸,将自己柔软的唇瓣轻轻烙在上面。
“嗯,贺总同我说了,五年前我之所以没能等到你,是因为你经历了一段特别艰难的时光。”
沈羡之更加不敢看她,哪怕他清楚贺云昇有分寸,至多将话说到他遭奸人所害就会点到为止,并不会毫无保留地道出他和沈家的恩怨血仇。
但纵使只有这些,在他原本的打算中,也是要等到他死透了,才会叫她知情。
他无法否认,半推半就将这份感情维持越久,他那见不得人的私心和潜滋暗长的占有欲也就越与日俱增。
以至现在只是想象一下她或许另外有了喜欢之人的可能,无论那人配与不配,他的第一反应都是不甘和嫉恨。
恨到妒火燃至眼中,情绪就会像今日这般,完全不受控地吞噬掉他的全部理智。
只是他虽然无法抑制自己的内心,却十分清楚这样做不对。
所以他才不希望将这些过往作为筹码,用卖惨的方式去博取她的同情,把她曾寄托在他身上的纯粹慕恋,变为绑架她对他死心塌地的人性约束。
她是那么好的女孩儿,不该因为怜惜他那些自作自受的苦难,而错失掉真正有资格站在她身边的良人。
况且他也藏着那么点不自量力的野望,好歹被她暗恋了五年,又做了她的初恋对象,他希望她以后无论走得多远,心中也始终能为他保留一个角落。
在那里,他就是那个无所不能,可以为她达成一切的沈哥哥,而不是一个步步都错,最终害人害己,活该自作自受,却凡事皆要连累她照顾迁就的废人。
思绪落到此处,沈羡之清隽的眉心折出深痕。
因为季沐子抱着他的手亲够了,就再自然不过地拿起床边桌上的保温壶,倒出一杯刚好温热的梨汁,喂至他浅白的薄唇边。
他不希望她为他费心,事实却是他这会儿根本没有起身的力气。
全靠她将玉臂垫到他颈下,他才堪堪半撑起身体,中间更是缓了几次,总算艰难喝完了这杯润喉止咳的梨汁。
然而不待他用刚润好的喉咙说出什么*丧气话,她就紧接着凑过来,仗着他无力抵抗,就蜻蜓点水似的,在他唇角的位置落下一记啄吻。
沈羡之本就紧蹙的眉尖更皱死几分,从季沐子的角度望去,倒显得他那张矜冷如寒玉神塑的俊美面容多了些许人间烟火的生气。
季沐子纤白的指尖托着漂亮脸蛋,故意逗他道。
“我展现一下我道歉的诚意嘛,我是你女朋友,你刚才想亲我,结果我不但没给你亲,还把你推摔了,是我不对,所以不仅要道歉,亲这一下也得赔给你。”
沈羡之的唇角尚余一抹她独有的白桃气息,和他刚刚喝过的梨汁味道融在一起,不觉间,就将他化进了她的温柔乡里。
“你和我道歉,就是因为没让我亲?”
季沐子水色潋滟的瞳仁转了转,确定他的情绪平稳,好像也没有那么消沉了,便将问题抛回去:“那你和我道歉,又是因为什么?”
“我不该误会你喜欢别人,不管怎么说,我们都仍是恋人关系,你如果真的不喜欢我了,我相信你会像我们曾经约好的那样,如实对我说。”
沈羡之深邃的眼眸暗下一度,难得坦诚地答。
“只要你没开口,我就不该去质疑你给予给我的感情。”
梨汁喂了,吻也补了,季沐子如今又坐回了他的病床边。
听闻他所言,她重新拾起男人冷白修长的玉指,这次换了十指相扣的姿势,扣实了,才一并放于自己膝上,短暂沉默后轻轻摇头。
“不怀疑是对的,但给予这个词不对,我最喜欢沈哥哥,从来不觉得做你女朋友有哪里委屈,无论过去还是现在,你都是我心中最好的人。”
她说这话时的眸光极清透,将真诚的态度昭显无疑。
沈羡之分明玉质的腕骨动了动,终于鼓起勇气向她望去:“如果离开我,你可能很快就会遇上更好的人。”
比如你认识的骆大公子或者骆二公子。
沈羡之在心里补充。
把自己封闭在家断绝饮食的两天,他已经查清了关于骆家的一切。
骆家虽不是贺家那种放眼帝京首屈一指的顶级豪门,但父辈洁身自好门楣和睦,两个子辈也是能力人品俱佳的人中龙凤。
可以说骆家近几年之所以能跻身进帝京新兴豪门的行列,全得益于他们家经营有方,虎父无犬子。
两位骆公子年纪虽轻,却完全不是父亲庇佑下的娇纵少爷,大学毕业后就开始从父亲手中接管生意,全都运营得风生水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