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日后,大理寺收到萧伯瑀亲笔所书的认罪状。朱砂画押,鲜红如血。
赵从煊盯着那份认罪状看了许久,沉默良久,他终于开口:“传旨,萧长则通敌一案证据不足,即刻释放,官复原职。至于萧伯瑀”
他声音一顿,迟迟没有说下去
在萧伯瑀这一件事情上,上下牵连至百人,皇帝念在萧氏一族有功于社稷,其党羽多为贬官或罢黜,甚至都没有抄家,已经算得上仁至义尽了。
萧府一夜之间清冷了许多,萧母多次晕厥了过去,她要入宫面圣,可萧父却拦着她。
“你什么都不知道!”萧母歇斯力竭,“陛下他陛下他怎么可以这么对伯瑀!”
萧父叹着气,君要臣死,臣不得不死。他早知萧氏功高盖主会发生什么事,若是他当初多劝一下伯瑀,是不是就能免于此祸
萧母摇着头,泪水不住地落下,气急攻心之下,她又一次晕了过去。
恰在此时,张太医按例来萧府替萧父疗诊,见此情形,连忙命人将萧夫人扶回房间休息,又把脉施针,所幸没有什么大问题。
萧父像是苍老了许多,他轻叹一声:“张太医,萧家出了这么大的事,还劳烦你来一趟”
曾经,皇帝下令,命张太医每旬日为萧父疗诊,这是君王对臣子的恩典,现在,萧伯瑀被贬官,旁人怕受牵连,都不敢轻易进萧府。
张太医看了看萧父,有些事情,他不便多说,只让萧父放宽心,他不过是谨听圣旨罢了。
“若是陛下怪罪下来”萧父实在不愿牵连旁人,现在陛下恐怕是忘记了这回事,若是之后想起来,定会治罪于他。
张太医张了张嘴,却没有说什么。
几日前,张太医便向皇帝禀报了此事,可陛下只命他按例去萧府疗诊,而且不让他告诉旁人,以后也不必向他禀报。
皇帝的态度,张太医捉摸不透,作为臣子,他只能听命便是。
圣旨下达之日,长安下了一场薄雪。
小酉子声音哽咽地宣读圣旨:“革除萧伯瑀宰相之职,贬为岭南天峪县令,三日后离京赴任,不得延误,钦此。”
岭南离长安近四千余里,即便是马车行驶也得三个月。
说是贬官,却形同流放。
萧伯瑀跪在冰冷的石板上,双手接过圣旨,随即叩谢:“罪臣叩谢陛下隆恩。”
小酉子声音艰涩道:“岭南瘴气重,萧大人……此去保重身体。”
他不明白,为什么陛下宁愿相信御史台,也不相信萧大人;他更不明白,为什么萧大人要认罪画押,明明他不是那样的人。
“多谢。”萧伯瑀轻轻颔首。
皇宫,御书房。
赵从煊问道:“他他可还说了什么?”
小酉子摇头,如实禀报:“没有。”
说罢,他忍不住道:“陛下,岭南路远多艰,这一惩处会不会太重了”
此次一别,怕是再难相见。
赵从煊闭了闭眼,声音沙哑了些许:“退下吧。”
“是。”小酉子心头长叹,他跟在陛下多年,都看不透陛下的心思。他曾以为,陛下和萧大人君臣二人,日后必成流芳百世的一段佳话。
如今却
肥硕的狸猫从角落里跳了出来,似乎是感觉到一阵冷意,它跳入赵从煊怀中,蜷缩着身子。
赵从煊像从前那样轻抚着它的背脊,可狸猫抖了抖耳朵,倏地从他怀中跳了出来。
他的手顿时一空。
狸猫走出几步远,它回过头来,定定地看向赵从煊,片刻后,它便窜出了殿外。
雪后的长安城格外寂静,月光洒在银装素裹的街道上,映得天地一片素白。
萧伯瑀倚靠在墙角,夜间的朔风吹了进来,生出几分寒意。
忽地,牢房外传来脚步声,声音越来越近,直至门锁打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