鄂尔泰的死,宣告了先帝遗留下来的最后一点影响力消亡殆尽,属于当今的时代悄然来临。
压根儿没人关注西林觉罗家送进宫的那个姑娘。
谁知她才进宫四年,便从后宫位份最低的小小答应一路飞升至贵妃之位。
出身高贵,育有一位皇子,自己又得宠,封贵妃本也没什么,可因此给整个西林觉罗家抬旗又是另外一回事了。
从下伍旗,抬进满洲八旗最尊贵的镶黄旗,意味着打开了西林觉罗家子弟在仕途的上升通道。
不,不是通道,是捷径。
上三旗,归皇上管,旗人中优秀子弟可直接进宫做御前侍卫,前途不可限量。
傅恒便是最好的例子。
从打压到抬举,皇上对西林觉罗家态度的转变之大,令前朝后宫都叹为观止。
于是密切关注鄂婉的人,从后宫逐渐蔓延到前朝。
贵妃得宠,手握皇子,全家抬旗,若再有生育,又该如何,是不是就要封皇贵妃,摄六宫事了?
后宫无力反抗,前朝却群情激奋,其中尤以张党最为活跃,甚至几次发动御史弹劾。
恰在此时,盘踞在云贵十年之久的张广泗被调回京城,出任兵部尚书,同时入军机处,授协办大学士。
鄂尔泰在世时,曾不遗余力提携张广泗,把他从一个偏远地区的知府提拔成为独当一面的封疆大吏。
张广泗投桃报李,半生唯鄂尔泰马首是瞻。在鄂尔泰死后挑起鄂党半壁江山,继续跟张党斗,同时与西林觉罗家守望相助。
他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被调回进城,张党中人无不震动,纷纷猜测他是皇上派来给贵妃撑腰的。
鄂婉听到这个消息,且喜且忧。
喜的是张广泗被调回京城,若能被重用,也不算明珠蒙尘,枉费了伯祖父生前的一番提携,确实也为自己和西林觉罗家增添了底气。
忧的是皇上厌烦党争,张广泗回京之后,党争将无法避免,朝堂又将陷入混乱。
而且鄂婉总有一种预感,张广泗被调回京城,更像是皇上对她对西林觉罗家进行的某种服从性测试。
通过考验,她便是皇贵妃,顺理成章摄六宫事。西林觉罗家同被皇恩,哪怕无法东山再起,也能像赫舍里家那样煊赫富贵几代人。
若通不过,后果不堪设想。
想到此处,鄂婉甚至有些庆幸西林觉罗家青黄不接的现状,只她一人能够引起张广泗的重视。
没过几日,西林觉罗家果然递了拜帖进来。
第65章说开婉婉不是臣妾的乳名,皇上在喊谁……
这一次进宫请安的人只有伯祖母一个,连觉罗氏都没来,鄂婉猜多半有事,寒暄两句便屏退了身边服侍的。
伯祖母含笑点头:“娘娘不像是二房的姑娘,倒比长房的人还要像你伯祖父。”
胆大心细,该张扬的时候张扬,该谨慎的时候谨慎。
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信,递给鄂婉。鄂婉展开信笺先看落款,微微眯眼,竟是张广泗写给她的亲笔。
这人胆子真大!
难怪伯祖父生前评价他,说用好了是治世之能臣,用不好便是年羹尧第二。
后妃结交外臣,既是大罪,也是帝王心中的禁区,谁碰谁死,张广泗入职兵部才多久,就敢给她写亲笔信。
信上其实没写什么,只是问她要不要他出面把张党反对西林觉罗家抬旗的弹劾压下去,并保证不会引火烧身。
“不会引火烧身么?”
鄂婉反问了一句,看向伯祖母:“张广泗多少年没进京,没有面圣了,对皇上的印象恐怕还停留在很久之前吧?让伯祖父生前忌惮的人,又怎会是个简单,好相与的?”
说着朝窗外看一眼,笑容微冷:“伯祖母才进宫门,养心殿那边应该就知道了。若皇上问起,伯祖母以为我该如何回答?”
伯祖母敛去慈和笑容,正了颜色说:“你伯祖父留了锦囊给我,锦囊里写着凡事都听你的。这会儿娘娘已然是贵妃了,遇事更要听娘娘的了。娘娘说怎么办,西林觉罗家都照做,绝没有二话。”
鄂婉对伯祖母和西林觉罗家的态度非常满意,点头说:“我会把张广泗的信原封不动呈给皇上。”
说完见伯祖母唬得变了脸色,鄂婉笑着安抚:“您要知道,我和您还有整个西林觉罗家能够依靠的从来不是张广泗,不是鄂党,而是皇上。也只能是皇上。您想想张廷玉眼下的境况,应该就能想明白了。”
伯祖母是个聪明人,一点就透,站起身说:“臣妇告退了,请娘娘尽快将书信呈给皇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