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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 塞上牛羊4（第2页）

特别是面目毁损，以致后来面部肌肉僵硬，再无喜怒哀乐之情。而现在，人人都能瞧出他神色凝重，可知其内心受震动之激烈，可谓超乎想象。

只听他以腹语缓缓言道：“你练成了【六脉神剑】？”

段誉已奔至褚万里身旁，一把将他搀住。

褚万里先前势若疯虎，全然不顾及性命，实因他为人忠义，又秉性刚烈。在段誉赶来前不久，他作渔夫装扮，守在湖畔戒备时，却突然出来一个十五六岁、全身紫衫的娇俏少女，这小姑娘看似古灵精怪，但行事甚是邪气，种种作为看似恶作剧，但实则暗藏杀机，尺度远超正常人所能接受的范畴，说是阴狠恶毒也不为过。褚万里便被她施计困入特制的渔网，一度动弹不得。

这等事，放在寻常人身上，亦会觉得颜面大失。褚万里为人刚烈，更觉大受羞辱。这倒也罢了，江湖人江湖事，谁能说从不受过一次挫折，只要日后再找回场子，便也算不得什么。

然而，谁能想到，这个忽然冒出来的紫衣少女，在经过一番波折后，竟发现是自家主公、镇南王段正淳流落在外的私生女？！

褚万里既为段氏家臣，那这番羞辱自是终生无法洗雪了。这样的伦理困境，对他这种刚烈至极的汉子来说，实在是无法承受，于是，恰逢强敌到来，他便心生死志，决定在对敌时拼掉性命，如此既报段正淳知遇之恩、主从之义，又是对自己的解脱。

只是他本已自忖必死，却不想竟被公子爷救下。身为当事之人，他同样在近距离内感受到那令空气都为之震荡翻涌的凌厉剑气。如此神乎其技，真是令人瞠目结舌，同为武人，褚万里一时为之所慑，心中求死之意也短暂忘却。等其回过神时，已被公子爷扶住。经此一番波折，他也只得轻叹一声，强撑的一鼓气也随之泄去。而此气一泄，他身上被铁杖戳出大大小小十几个血洞的伤势就再也压制不住，当即身体一软，倒在段誉怀里。

而在其身后，形貌高矮不一的四名汉子立即抢身而出，将他从段誉怀中接下。同时向段誉参拜，口称“公子”。

这四人，正是大理国的三公华赫艮、范骅、巴天石三人，及四卫当中的朱丹臣。

华赫艮、巴天石、范骅三人，位列大理国司徒、司空、司马之职，可谓位高权重，亦极得段氏信任。只不过大理段氏虽于天南称帝建国，割据一隅，但始终不忘江湖义气。如此作派，其中利弊如何且不谈，但着实也吸引了许多性情相投的奇人异士为之效力。这些奇人异士在朝则为官，入野则为江湖侠士，如华赫艮、巴天石、范骅三人，在朝乃是位居三公的高官，如今因事入中原，则为镇南王段正淳之护卫，角色转变极为自如。

段正淳另有家臣四人，其中古笃诚负伤，被段誉、卫诗衣留在桐柏城客店歇息。傅思归亦负伤，正是那倚在竹林下的汉子。褚万里刚被段誉救下，亦伤得不轻，唯剩朱丹臣一人，此刻正扶着褚万里，热泪盈眶：“褚大哥，何必……”他本要说“何必如此”，但话到一半，见褚万里脸色灰败，就再也说不下去。

他们四人，情同手足，彼此间再熟悉不过。如何不知褚万里此番作为之缘由？也正因如此，这劝解的话，委实再说不下去了。

段正淳此时也一步抢出，跪在褚万里身前，垂泪道：“褚兄弟，是我养女不教，得罪了兄弟，正淳惭愧无地。”

褚万里连连摇头，低声道：“主公万万不可如此。褚万里宁死不辱，让主公为难了……”

他们这般作为，来迟一步的段誉实在不解，连忙问道：“爹爹，朱四哥，你们这是？”

此时段正淳抹了把脸，郑重道：“褚兄弟，此事我必定给你一个交待。”又对朱丹臣道：“朱兄弟，你且带褚兄弟退下，护住褚兄弟和傅兄弟。这里交给我。”

说完这些，他才看向自己唯一的儿子，脸上惊异欣喜之色再也遮掩不住，扶着他的肩膀上下看看、左瞧右瞧，最后忍不住，问出与段延庆几乎一样的话：“誉儿，你这是练成了【六脉神剑】？”

“不错，爹爹。”段誉心知此时非谦虚的时候，遂朗声道：“六路【六脉神剑】，孩儿如今已全数融会贯通。”说到这里，他朝着对面的段延庆，一展双臂，道：“段延庆，你若要害我爹爹，便先与我打上一场吧！”

段延庆双目直视他，腹语再道：“你真练成了【六脉神剑】？”

若是半月之前，段誉遇到此景，大概只能虚张声势。但他如今经“名师”指点，临阵经验且不说，但【六脉神剑】这门旷世绝学，倒真可以毫不心虚的说已练会了。当下，他淡淡一笑，右手中指一点，只听“嗤”的一声，一股剑气气贯长虹，直指段延庆而去！

右手中指之中冲剑，剑路特点便是大开大阖，气势雄迈。段誉有意“亮剑”，使足十分真气，这一剑更是气势磅礴，虽然剑气无形，但却有质，于是剑气所过之处，空气翻涌，仿佛大海被巨力劈开、于是海浪翻涌一般，明明空气无色，却也因在极短时间内受此激烈变化，在光线折射的加持下，而使众人竟以肉眼看到空气之波荡涟漪，一道长虹劈波斩浪，排闼而来！

段延庆有心避让，但又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失了颜面，于是亦运足真气，双杖齐出合击。

只听“轰然”一声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双杖之前炸开，众人只觉得狂风大作，飞沙扬起，吹得人一时睁不开眼。而直面此击的段延庆更是飘出六七丈之远，他以双杖插入地面，一直在地面上拉出丈余长的深痕，这才止住了退势。

这一击，不提段正淳等人面露惊喜，四大恶人另三人面上失色，就是那远远立在竹林下的那对男女，少女脸色苍白，而那魁伟大汉，亦是目露精光，脸色凝重。

段延庆呆立十数息，才缓缓呼出一口气，将胸内翻腾的气血压了下去。

他出身段氏嫡脉，自然知道【六脉神剑】的底细。而也正如此，心中之惊骇才更较旁人不同。他心知，若真是【六脉神剑】，自己绝非对手。可终究心有不甘，所以才再做试探，并冒险硬接一剑。

但这一招接下来，段延庆再无半点怀疑，同时也再无半分求胜之念。思来想去，虽然不甘，但他还是遵从理智，决定暂且抽身，再图后计。当下喉间咕咕一笑，道：“好段氏子孙。段正淳，你虽不中用，倒生了个好儿子，嘿嘿……嘿嘿……”说罢，铁杖着地一点，便转身飘然而去。

老大知难而退，叶二娘、岳老三、云中鹤又哪敢多留，连忙紧随而去。

段誉见此，心中也舒了口气。段延庆以为他学会【六脉神剑】，自忖自己不是对手，殊不知他以为稳操胜券的段小王爷，心中亦是惴惴不安。只因他虽然将【六脉神剑】融会贯通，但至今还未与人真正比斗过，实战经验乏得厉害。若真一上阵，就与段延庆这样的超一流高手较量，很难说会不会被对方利用丰富的实战经验找到他的弱点，来个一击翻盘。

所以，眼见“四大恶人”知难而退，他亦是兴奋难当，连平时见了南海鳄神岳老三都要调侃一二，这次也“大方”的一并放过。

心中这口气一松下来，段誉便闻到竹香浮动的空气中，又有一缕如兰如芷、似梅似栀的清幽甜香萦绕鼻翼，他恍然回过神来，转头一瞧，便见一身穿淡绿纱衫、鹅黄色百褶裙、头戴帷帽的少女正牵马竹下，亭亭玉立。一双盈盈秋眸正远远望来。段誉顿时心中一热，连忙招手道：“卫妹妹，快来！”接着又对父亲道：“爹爹，这位卫姑娘，是孩儿的救命恩人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