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内只剩几人,孟宁见云舒垂着眼愣神,连大夫退出去都没察觉,显然还在琢磨那句“脉象平和”,便悄悄挪了挪手,覆在她手背上:“我本就体质好,不过是累着了,别多想。”
周弘远自觉为她们腾出空间,起身道:“我去叫下人送些清粥小菜,你先养养身子。”
“不必如此,”孟宁半坐起身,这回没被云舒拦下,反而借她的力气抬身,“我身子还算利索,要早些回府。”
周弘远垂眸,嘴角挂起一抹微笑:“这儿本就是我一处别宅,我过会儿便要离开。你安心住下休养几日,免得日后落下病根。”他没等孟宁回应,径直推开门走了出去。
云舒将枕头向她身下塞了塞,孟景明顺势在她床边盘腿坐下,片刻不肯离开孟宁身边。
“周公子确实仁善,若不是他,小姐恐怕……”
孟宁叹气:“救命之恩我绝不会忘,可与他牵扯在一起,我实在不愿。”
她忽的皱起眉头,看向孟景明:“学堂那边可有告假?”
孟景明猛地从地上弹起来,脸色一白:“忘了。”
云舒也才想起自家少爷昨日才进了学堂,愧疚道:“是奴婢忘记了。”
今日若不去是要告假的,两个人都被孟宁这一伤吓得不轻,旁事早扔到了九霄云外。
孟宁拉过云舒,不赞同地看她一眼:“不是你的错,莫要这样。”转过头冲孟景明招招手,语重心长道:“让云舒姐姐送你去,再替你解释一下,嗯?”
孟景明点头后退,云舒却犹豫着没动,不愿让孟宁自己留在这宅子里:“您独自一人,这……”
孟宁笑了笑,拍了拍身侧的被子:“放心,我现在精神好得很,就靠在这儿歇会儿,周府的人就在外面候着,真有事喊一声便来。”
云舒听她这么说,又看她神色确实安稳,这才应下,拉着孟景明离开。
须臾,送吃食的侍女带着几道清淡小菜进屋,盛好粥后自觉跪在孟宁身边侍奉,汤勺递到她嘴边。
孟宁蹙起眉头,想将碗接过来,拿了一下没拿动——那侍女死死扒着碗沿不肯松手。孟宁屈指在她手上一敲,她下意识松了手。孟宁道:“多谢,我自己来便好。”
侍女垂着头,看不清神色,起身正要退下,撞上刚好回来的周弘远。
她身子一颤,低头行礼:“公子。”
周弘远的目光落在她的装扮上,冷冷道:“你是何人?”
“公子不是让我送些吃食到此吗?”侍女缩着脖子,声如蚊呐。
周弘远抬手一挥,身后立马上前两人按住这侍女:“我倒不知,这宅子何时有了这样的侍女。”
“公子饶命,奴婢真的是侍女,是新买来这宅子的!”她跪倒在地,嘴里不断辩解,泣如雨下,“奴婢是新来的,求公子饶了我!”
孟宁本就对她起了疑心,听着门口的动静,随手把那碗粥放在床边。
周弘远蹲下身,扇尖挑起她低垂的头,看到她的长相后,轻笑一声:“原来是昌宁县主身边的人。”
侍女大着胆子道:“既知我家县主,周公子还不快放了我。”
他视线一冷,扇子毫不留情地抽在她脸侧:“我早说过,我和她毫无关系,不准来干扰我。”
那扇子沾过别人的脸,周弘远嫌弃地看了眼,随手一扔,踩着脚下的扇子跨进屋里,留下一句“打三十板子扔回去”后,偏头望向孟宁。
“方才那吃食……”
“没碰,”孟宁指尖一指,“演技实在拙劣。”
周弘远肩头一松,轻声笑道:“孟小姐机敏非常,周某险些酿下大错。”
刚退出去没两步的大夫,此刻跟老鼠似的溜回屋,大气不敢喘一口。按他的吩咐拨弄过那碗粥后,便慌忙屈身回话,声音发颤:“回公子,粥里掺了牵牛子粉,量超了几分。若是喝下去,不到一个时辰就会腹如刀割,上吐下泻折腾不休,万幸,万幸不致命。”
周弘远垂着眼,语气听不出波澜:“知道了,下去吧。”
大夫腰弯得几乎与地面平行,暗自松了口气,转身要挪步时,背后忽然传来周弘远的声音:“我瞧着,你倒是对那昌宁县主上心得很,不如干脆去她跟前伺候?”
“咚”的一声,大夫腿一软,直直跪倒在地,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,声音都在抖:“属、属下不明白公子的意思……”
“明白不明白,你心里比谁都清楚。”周弘远屈指敲了敲桌沿,节奏不快不慢,“只是得记着,你那老母亲、妻儿,还在周家的地界上过日子。别为了攀高枝,最后连家里人在哪处吃饭都忘了。真到那时候,可没人救得了你。”
他说完,连眼皮都没抬一下,只不耐烦地挥了挥手。大夫哪里还敢多待,膝行着退到门口,才踉跄着爬起来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