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卫清评,如何了?”
司衣荷应声:“不在了。”
她将昨夜种种,来龙去脉毫无保留地告知司柏书,只见司柏书面露痛苦之色,青白凸起:“年少时,他本是见着蚂蚁都要避上几步的,可如今竟成了这副人鬼模样!非利欲熏心,而是本性败露啊!”
司柏书沉声叹气,又将他枯瘦的手缓缓搭在桌案上,撑着力把轮椅转过,他抬手招着司衣荷来跟前,待司衣荷顺着话走到他身前蹲下,他抬手轻抚过她的额发,柔声道:“此事我们荷儿做的很好,爹爹也不拦着你了,去吧,做你想做之事。”
司衣荷攸然抬头,几乎疑是自己听错。
却见司柏书唇角牵起一抹慈祥笑意,继续道:“爹爹今晨见你不在,原是又急又气的,可独坐半晌,却又自个儿想通了,此事不仅是荷儿心中的刺,亦是深埋爹爹骨血之中的刺,日夜作痛。若不拔除,你我此生皆不能安然度过。”
他知京城凶险,本不愿让女儿以身犯险。
可这些年来,他看得分明,亦再骗不了自己。女儿虽总表现强撑着如幼时那般温暖开朗,像个小太阳照拂这个破碎的家。可他知道,他的女儿总会在无人处哭泣,然后擦干眼泪,又笑着去卖画。
他不愿女儿再苦于仇恨中挣扎,也不愿自己成为束缚住女儿双翼的负累,所以终究,他选择了放手。
放她去寻一个真相,争一个公道。
司柏书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子,沉甸甸的。
是他们这些年攒下的全部家当。
待这个洗得发白的钱袋子,递到司衣荷手中时,她再也忍不住,眼泪夺眶而出。
司柏书却笑着宽宥她:“爹爹现如今帮不上你什么大忙,也不想拖我们荷儿的后腿,这些钱你先拿着用,京城不比这些小地方,处处需银钱打点,待爹爹能站起来了,定去京城寻你。”
司衣荷没有推拒,她只将那沉甸甸的钱袋子仔细拢在袖中。她知道,唯有她接下,父亲才会安下心来。但她并没想着收下,离京前自会寻个时机,将钱袋子塞给照野,让他好生照看父亲。
“待爹爹扎完针再走罢,你走之前,爹爹到时还有件事要告诉你,这几日荷儿便安心陪着爹爹。”
司衣荷方才点头,舫门前便蓦地传来映香的声音:“哎呀!谁啊压着我头发了!”
既玉忙不迭撇清:“可不是我!”
听着他们的声音,司衣荷忙抬袖拭去眼角残泪,司柏书却是眉头舒展,乐呵呵地将他们喊了进来。
映香闻言扑到司衣荷怀中,委屈着:“我不管,姑娘去哪我便也去哪,休想将我撇下!”
司衣荷抚着她的小脸,轻声劝道:“傻映香,我此去并非游山玩水,路途艰险,我怎舍得让你同我一起?”
“不成,”映香脱开司衣荷的怀中,直直地跪了下来,泪珠滚落衣襟,“姑娘待我恩重如山,我不如兄长聪明,向来学不通这些东西,姑娘却还是将我带在身边,爱如亲妹,如今这边有哥哥照看着,我便去照看着姑娘!”
司衣荷紧忙将她扶了起来,指尖替她拭去眼泪:“傻映香!可真傻!罢了,到时便随我去吧。”
映香抽噎着问,眼睛睁得圆圆的。
“真的?”
“真的。”
她紧攥着司衣荷的衣袖,又追问。
“真真的?”
“真真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