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衣荷抬手轻点她鼻尖,无奈道:“你呀。”
映香得到肯定的答复,顿时破涕为笑,跑到几人面前,扬起下巴得意道:“瞧见没,我姑娘最是疼我啦!”
既玉摇开扇子,笑着应道:“瞧见了瞧见了,我们都瞧见了。”
燕扶青缓步上前,双臂微松,声如温玉道:“有个伴陪着,自是再好不过。”
司柏书闻声望去,这才注意到角落的燕扶青,颔首示礼道:“承蒙世子殿下这几日的关怀,不知殿下可否赏光留下用个晚膳?”
燕扶青也不推辞:“那便多有叨扰。”
待夜色落下,舫内外点起了灯火,光影荡漾在江中,摇曳生姿,微风吹晃着柳枝沙沙作响。
舫板上,司衣荷系着素色围裙,麻利地剁着肉块,映香蹲在一旁仔细清洗着青脆的菜叶,照野则撸起袖子炒着锅里的菜,既玉倒是围着她们叽叽喳喳。
映香撅起嘴,拈起一根青菜指向既玉:“不许再转来转去啦!来同我洗菜!”
既玉收了手中折扇,笑吟吟地顺着话蹲在映香身旁,撸起袖子琢磨:“好了好了,让我看看。”
“这片太老了,不要不要。这片?这片不好看也不要了吧。”
眼见既玉拈起菜叶就要丢了出去,映香气得抽出他的折扇,敲在他的额角,大喊:“既大夫!”
既玉捂着脑袋“哎哟哎哟”叫,眼角却是泛不去的笑意。
司衣荷手中动作不停,笑意盈盈:“好了好了,莫要闹啦。”
柳树下,燕扶青静立在司柏书身侧,二人目光齐齐落在司衣荷身上。
司柏书眉眼中是融不尽的慈爱,他低声说:“世子殿下莫看小女平时好似没什么情绪,实则她都藏了起来,这段时日,倒是鲜活了不少,会哭会笑。”
燕扶青手中把玩着柳枝,皱眉道:“为何要藏?”
“想必小女已跟世子殿下提及了家中旧事,”司柏书沉声道,他清楚自己的女儿,“荷儿的性子,在下还是知道的。”
司柏书瞧见燕扶青紧皱的眉心,又缓声道:“说来皆是在下之过。当年遭难后,我双腿废弛,她便以一己之力扛起这个家。我曾一度灰心寻过短见,谁知偏偏被她撞见。自那以后,这孩子便再不肯在我面前露半分愁容,生怕勾起我的死志。”
“这些年,我们靠着这一方画舫辗转多地,她还小的时候,常有顽童欺她无母,朝她掷石辱骂,笑她是没娘养的怪孩。她从不与我诉说,却总在深夜里独自躲在房中低泣。而我唯有悄悄守在她门外,听她哭尽委屈。”
幼时的司衣荷,生得比同龄人要矮小许多,映香照野来之前,她便总独自一人挎着篮子,上街叫卖。被欺负了也只是抿嘴笑笑,从不与人争执。
直至有一日,几个顽童故意摔了她的画,嬉皮笑脸地叫嚷:“她爹是个瘸腿!是个没用的废物!”
这些话触到了司衣荷,她气冲冲地扑过去,与这些孩童扭打在一起,终是寡不敌众,被路过的大人拉开时,司衣荷身上已然青一块紫一块。
她抹着眼泪一步步挪回家,却在远远看见司柏书的刹那急忙抹净眼泪,复又扬起小手笑嘻嘻道:“爹爹,开饭啦?”
二人言语间,司衣荷来到舫板前朝他们挥手。
灯火勾勒着她的身影,与记忆中跌跌撞撞却总扬着笑脸的稚童重叠,司衣荷扬声唤道:
“爹爹,开饭啦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