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置的太医楼里不再是冷冷清清,抓药的药柜前有两三个机灵的药童拿着油纸包裹药,还有几个穿着医监服饰的中年人站在柜台前写药方子。
柜台外头的大厅里的木制桌凳上自然也坐满了人,谢秋霜一眼望过去,有好几个熟悉的面孔。
见过几面不熟的自然不必多说了,她居然看见了郁晓凡和石天心!
今儿到底是个什么日子,竟然能遇到这么多的老朋友!可惜她左右探寻,似乎没有林晏之的踪影。
郁晓凡首先瞧见了她,自然惊喜的跑了过来:“三娘!噢,现在应该叫你秋霜。”
谢秋霜仔细打量她,郁晓凡的面色比当初在西苑好了不止一倍,面色除了因为寒冷而有些苍白,其余的连腰间的玉佩都似乎比之前明亮了许多。
变化最大的自然是她的性格,原先郁晓凡那般沉默寡言的模样,谢秋霜都担心她能不能适应后宫的尔虞我诈。
煎药的药童也瞧见了她,有些欲言又止,她示意对方稍安勿躁,便跟着郁晓凡往屋子里走。
“还不知道你现在该如何称呼?”谢秋霜笑眯着眼睛,在屋内找了个角落坐下。
她一进来,或多或少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,有好奇的、嫉妒的,也有想要上前来巴结的。
这些人谢秋霜一概不理,不过她留意到石天心似乎也瞧见了她,但是没有过来。
“宝林娘娘为我赐了新名字,如今叫冬桃。”郁冬桃显然对自己的名字很是满意,声音轻快。
谢秋霜想到赵宝林身边那位叫秋桃的大宫女,看来怡和宫东配殿对桃子甚是喜爱,连下人的名字都是桃字辈的。
怡和殿西配殿是谁来着?徐美人,那位丞相府的庶女,原先是新入宫的秀女里头独一份的风光,只可惜这风光如今都被成了婕妤的凌清禾抢了去。
石天心是徐美人身边的随侍宫女,如此一来她看到自己却无动于衷也是有道理的了。
“冬桃是个好名字,”谢秋霜收回目光,“我瞧你如今活泼了许多,肯定是宝林娘娘待你不薄。”
郁冬桃很信任她,点了点头:“宝林娘娘心地善良,待我很好。”
“你来太医院是抓药的?”谢秋霜不敢接这话,换个话题随意问起。
她总觉得如今想要再关心郁晓凡,却如同中间隔了一道什么。
原来可以说是因为她们私交甚笃,可徐美人与赵宝林同住一宫,会不会因为她的一句多言而让赵宝林陷入什么不好的境地?
身份高了,连做出来的事情都没有那么纯粹了。
谢秋霜在心底叹了一口气,这样一句试探的话,四处探过来的耳朵也不会对永宁宫和怡和宫有所误解了吧。
郁冬桃顿了顿,笑道:“冬日寒冷,抓些保养身子、避免受寒的药。秋霜你呢?”
“也是如此,这几日娘娘晋升迁宫,难免会染上些寒气,我来抓几副驱寒的药。”谢秋霜只说了一半的实话。
她忽然觉得有些无趣,只感觉原先那些秉烛夜谈的日子一去不复返,如今大家都有所保留,连自己也做不到坦诚。
没有坦诚如何是朋友?柳嬷嬷说的没错,后宫是没有真朋友的。
“我已经抓好了药,”郁冬桃站起身来,拿起桌上的三个纸药包,望着朝这边走来的石天心,“看样子丁香也抓好了,对了,石天心如今改了名叫丁香。”
谢秋霜没有跟石丁香交流,只是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,石丁香显然也是这么想的,二人微微见礼。
郁冬桃与她是结伴从怡和宫来的,便直接跟着石丁香一同道别离开。
在经过谢秋霜的身边的时候,她听到石丁香微不可察的一句“小心”。
谢秋霜面色不改抬眼望去,前边的两人已然迈步进入到了寒风之中,郁晓凡还拢了拢掉落在肩头的发丝。
仿佛刚刚那道声音只是幻听一般,谢秋霜却知道那绝非是幻听。她与二人也算是同住了一个多月,声音定然不会认错。
她有些想笑,又有点想哭,最终还是面色如常地坐回椅子上,装作思考的模样。
或许后宫里所有的人都会渐行渐远,但只是迫于各自的立场,她们的心里还是为朋友留了一丝被封锁起来的地方。
谢秋霜不由得想到蒋木双,虽然当初那行小字表明了她递给自己的纸条可有可无。
但那被她拒绝的可有可无的纸条上,会不会也是这样一句提醒的话语呢?
谢秋霜不知道,也不敢知道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