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秋霜装作面色凝重的样子:“你们太医院也在后宫,可知道宫人私自买卖该当何罪?”
“重杖三十,遣送出宫。”商陆想也没想便答道。
谢秋霜摇摇头:“那是你们,我们重杖三十,送入掖庭宫改为奴籍。”
商陆露出了一个同情的表情,他们可都是良民,充其量是在宫里找了个差事,若真成了奴籍,后半辈子都毁了。
“你也不想出宫去吧,”谢秋霜继续循循善诱,“那立字据岂不是留下我二人私自买卖的把柄,若是叫人发现,你我都讨不了好,这样的东西怎么能留?”
商陆的确不想被赶出宫里去,听得一愣一愣的,下意识点头应是。
“你年纪小,虽然心思透彻但总有想得不周到之处,”谢秋霜这才将手上的玉镯再往前递过去,“你就听我的,这个玉镯暂且收下,年后待我得了空,再将金叶子送来给你。哪怕是林太医回来了,你也就这么告诉他,就说是我说的便是。”
商陆觉得自己懂了,可又觉得那里不对,手上的书册稀里糊涂被换成了玉镯,也没算清楚个所以然来。
只得喃喃道:“没有大半年,林公子怕是不会回来了。”
谢秋霜轻轻抚上书册,比原先那本医书要厚上不少,第一页便写了四个大字——医药杂论。
心情甚好的她多嘴反问了一句:“林太医有事?”
“林公子的父亲病重,他亲自出宫治病去了。”商陆面色正了正,“他来太医院的这些天都在采买各类珍稀药材,听说吊命用的人参就要百两黄金呢。”
林晏之的父亲林神医,谢秋霜也是听凌清禾说过的,是一个无私且大义的圣人,心里不免也有些叹息。
她将医书收好,幸好今日穿的衣服宽松,才能够遮掩得清楚。
随即想到什么,脸色一变地问道:“那我这买书的金叶子岂不是也要用来采购药材?耽误这么几个月会不会误了大事?”
商陆这下回过味来了,白了她一眼:“几十片金叶子而已,连人参的一根须都买不着。”
谢秋霜这才松了一口气,她只是怕自己因为囊中羞涩耍的小伎俩耽搁这么一下,会对神医不利。
得了准信,拿了《医药杂论》,她便打算告辞离去,这个时辰回去,刚好能赶上午膳。
临走前,她总算想起一件事儿,将身子又扭转回来,问道:“商陆,我记得第一回问你,你说林太医是太医令的徒弟,可我怎么听说,他是民间林神医的儿子?你是不是骗过我?”
商陆觉得她大惊小怪,反问道:“神医的儿子和太医令的徒弟,有什么冲突吗?”
好罢,似乎是没有冲突的,谢秋霜一拍脑袋。自己真是糊涂了,看来实在是最近太累,等过了宴会,须得好好休息一阵。
“真不知道林公子怎么会收你为徒,”商陆在后头自言自语,“我瞧你还不如我呢。”
于是谢秋霜又将头扭了回来,她只觉得自己这一步三回头的,实在是和太医院的空气不对付。
“首先我并不是林太医的徒弟,其次……”她顿了顿,“你身上有麻黄、杏仁、石膏和甘草的气息,估摸着刚刚在煎的药是麻杏石甘汤①,这副药只需煎小半个时辰,你若再不回去就该煎干了。”
商陆这才面露惊讶之色:“我刚刚叫人帮我盯着了,不会糊底的。倒是您的鼻子真灵,与大黄比起来不相上下!实在是佩服之至!”
他说罢,脚底抹油地跑了,留谢秋霜一人在原地吹寒风。
阿黄一听就不是人的名字,好小子,这是把人忽悠狠了,话里话外借机报复她呢。
谢秋霜哑然失笑,手里提着药包,也随之离去,直接出了太医院的门。
和商陆聊天耽搁了一点时间,她须得快步赶路,才不会误了午膳的时辰。
她心里如此想,也就干脆抄了近道。不经过御花园和御膳房,而是路过储秀宫那边,这样虽然稍微偏了些,但能够少绕些弯路。
如今没有秀女,储秀宫附近几乎空无一人,十分冷清。谢秋霜朝后门看去,那里上了锁,连个看门的都没有。
走近了些,竟然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,悉悉索索的,听不真切。
这样僻静无人的地方,能聊的一定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事情,谢秋霜本能的就想要离远一些。
可就算她离得再远,这条小路也就这么大点地方,什么“益母草”之类的字眼就像是主动钻进她耳朵里似的,字正腔圆。
【当前回永宁宫,死亡率九成!】
那行半个月不曾见过的小字蓦然出现在眼前,一改原先清秀隽雅的字迹,而是用朱砂染过一般鲜红。
谢秋霜望着死亡二字,头皮发麻,脚上不小心踢到了石子,刚好落在了木门上,发出沉闷的声音,在空荡荡的小路上尤为明显。
这下完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