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看似站在权力之巅,俯瞰众生,然而锦衣华服之下,却是个赤脚而行的孤魂野鬼。
而方才,他竟听见了她的声音。。。。。。
此刻她唇色尽褪,两腮一股娇弱之色,祝无咎心神一荡,欺身压了过去,“方才你唤孤什么?”
嗓音格外的沙哑。
多少年了,从没人敢像她这般,直呼他的名讳。
不过方才经少年唇间一润色,本是平平无奇的三个字,像是骤然生出了骨血,多了几分缠绵悱恻的。。。
暧昧。
粗重的呼吸划过耳廓,酥麻无比,苏渔想躲开,却发现退无可退,只得蜷缩着身子别过头去,鸦羽般的睫毛直颤。
见她沉默不语,祝无咎剑眉微蹙,手指捏住她下巴,却避开了那道伤口。
“嗯?”
嗓音低沉,透着一丝危险的意味。
少年被他抬起头,眼睛却没看他,“是小的僭越,方才情急之中实在没忍住…殿下名字如此悦耳,想来您宽宏大量,定不会怪罪。”
祝无咎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,这少年巧舌如簧,真是满嘴的谎话。
烛火中少年身形单薄,乌发白颈,她拭掉腮上的泪痕,身子止不住地抖,显然怕极了自己。
明明疼得唇瓣都被咬破了,却一声哭泣也不肯泄出。
明明怕得浑身直抖,还敢话里藏锋,暗含讥讽。
外示怯懦之态,内藏孤勇之志。
顷刻间,祝无咎对少年的那点模糊的好奇骤然放大了数倍,变得无比清晰起来。
男人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她,目光带着前所未有的专注。
可那双眸子千重雾锁,万叠云障,竟叫人看不真切。
祝无咎看过无数双眼睛,皆暗藏欲念。而这少年不过及冠之年,自己竟看不透他。
祝无咎蓦地松开手中的力道,低笑出声,“本王向来欣赏胆色过人之辈,你既执意相求,孤岂有不成全之理?”
笑声幽幽回荡,更添几分森然。
男人袍袖翻飞,劲风扫过,半人高的檀木茶案竟凌空而起,"砰"地落在二人之间,玄袖再一振,二人身旁的太师椅“吱呀”一声滑到他身后。
祝无咎悠然坐下,右臂斜倚扶手,姿态慵懒,眼神却牢牢锁在对面少年身上。
莹润的骨色在他指间流转,祝无咎将五枚投子撒入骰盅,推到了苏渔面前——
苏渔没接骰盅,而是朝祝无咎看去。
眼前之人狂悖、嗜血、无情,同世人描述的疯王一般无二。
此刻她才倏然惊觉,自己竟如此托大,不知死活地与虎谋皮,手持残灯就敢闯地狱。
后背已是涔涔冷汗。
可这一步既已踏出,便再无悔棋的余地。
"这些寻常把戏,想必殿下早就玩腻了,咱们不若换个新玩法?"
"哦?"
男人的扳指蓦地在案上叩出一声清响。
苏渔指着骰盅,"您摇骰,小的斗胆来猜。若猜中了殿下的彩,算小人侥幸,您便放了石都尉;若是猜错的话。。。"
她忽而莞尔,"如此则是天意使然,小的任凭殿下处置。"
祝无咎叩击的手蓦地停住,凤眼微眯,“五木有六采之变,六者择一,你这种玩法可比摇出最高彩难上百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