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衡闭了闭眼。
好像又听到了裴朔的声音。
“封候拜将、名垂青史的代价是你会死在城门下,你也愿意吗?”
裴朔那日急切的声音再次响在他耳边,从前他年少轻狂只觉得自己战无不胜怎么可能英年早逝,如今到了这个关头,才终于信了裴朔。
他命途将尽。
他当时说的是:我愿意。
时至今日,他依旧愿意。
我心如铁,不可催之。只恨未死于敌手,而败于内贼。
只可惜负了花下饮酒的诺言。
那坛桃花酒还没能喝上,已是故人分崩离析。
他抱着那杆枪,像是睡着了。
*
“将军,有烟信!”
另一侧夏侯起也正处于生死之间,耳边有人突然呐喊一声,他瞧见一只烟花从长平上空爆出。
夏侯仪被抓了。
夏侯起怒骂一声。
这个蠢货。
不过他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去救夏侯仪了,让他自生自灭吧,夏侯起扭头倒在马背上,有士兵牵着他的马,出来时的三千人,现在只剩下一百多人。
好不容易走到营帐前,一百多号人傻眼了。只见灰头土脸的残兵剩将蹲在地上面如死灰,有的正在地上扒拉草叶子吃,见他们回来每个人的表情都是老泪纵横。
“将军,咱们的营帐被人烧了。”
夏侯起又艰难地看了一眼烧毁的营帐,内心又骂了一句,再次陷入黑暗中。
*
“大人,大人!”
“霍将军,是霍将军回来了!”
裴朔得到消息,只叫手底下人重兵看好夏侯仪,跌跌撞撞地就往外跑,耳边风呼呼地吹,等他跑到城门口,正好看到城门大开。
有人牵着霍衡的马入城,马背上驮着一个血衣男人,有人正要将霍衡从马背上放下,见裴朔过来立马单膝跪下。
“霍衡!”
裴朔心脏跳动的速度再次加快,浑身的血液都提了上来,他感觉到自己说出的话都在抖。
身侧的小兵见状单膝跪地道:“大人,霍将军他……”
即便是见惯了久经沙场的小兵们也不忍心去看,各个眼眶含泪,双眼通红。
嗡地一声,裴朔险些站不稳摔在地上,幸而被那小兵扶了一把,他将人甩开又往前跑去,“霍衡,霍衡。”
霍衡的身体已经冰冷僵硬,衣袍被血浸染,往下滴答着血水,脸上的血污还没擦去,冷风吹动他身后的披风,猎猎作响。
“霍衡……”
裴朔大喊一声,可还是唤不回自己在这个时代最好的朋友了。
他初来京城,是霍衡主动跟他说话,又请他喝酒,霍衡是他在京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。
如今李观新婚丧妻、辞官归隐,霍衡死于内贼、英年早逝,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向注定的结局,他一个也救不了。
“霍衡!”
“为什么会这样?”
“杨汝玉的病明明已经好了,我也给你带了肉干,可是杨姑娘恶疾突发,你肉干吃尽,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。”
裴朔将他从马背上抱下来,眼前霍衡的脸已经变得有些青灰,他拿衣袖擦了擦他脸上的血污,脑海中浮现出来的还是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霍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