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既知鲜卑勋贵乱象,缘何欲拔擢这二人?”
“回皇祖母的话,三长之策,甚于均田,难免勋贵反扑,沸反盈天,以清贵虚职予之,既全体面,亦安人心。”
“体面?”
这几句空洞之语可说不动冯芷君,“昔年苻王克燕平凉、破仇灭代,诸公皆得礼遇。半壁江山既定,主骄法驰,赏罚不明。
反者得善终,金刀不杀人。
养虎为患,淝水一败,姚苌、慕容垂、吕光先后拥兵自立。”
“姚苌逼其投缳而死时,可顾及过从前他给他的体面?”
“陛下也要做此种仁君?”
“孙儿惶恐。”拓跋聿嘴上说着惶恐,眼眸依旧坚定,“孙儿从未想过做仁君。”
盛世仁君可得圣名,乱世仁君不合时宜。
“孙儿以为,鲜卑勋贵,自该打压,却不可操之过急。”拓跋聿脑内想了许多种说辞。
三长也好、均田也罢,拓跋聿没有昏头到要因权争而废政。
倘若她是冯芷君
新政过后,税赋上升,富国以后,除开鲜卑勋贵,第一刀会是哪儿呢
齐国。
“我大魏兵制──”拓跋聿想明白后,眼瞳中露出某种兴奋的震颤,“以兵镇为主,部分鲜卑勋贵南下伐齐还用的上他们。”
她竟然已经能看得到自己欲伐齐么?
“所以你以为赫连归与乞伏丹江可用?”
“都不可用。”
拓跋聿的回答更让冯芷君意外,既知这二人不可用,缘何还要举荐二人。
“鲜卑勋贵,能合用的,该是如慕容蓟这般,心向朝廷的。”一向沉静温良的人,而今让冯芷君不由心生提防:“孙儿愿为皇祖母驱驰,助皇祖母,铲除朝中不平刺。”
伐齐,也可以伐的不止是齐。
“”
知道自己是杀母鸩父的仇人,还敢同自己说这番话,还能‘为她驱驰’?
“陛下当真是脱胎换骨。”冯芷君笑意不达眼底,“这番话,是阿耆尼教的?”
阿耆尼
久违的称呼让拓跋聿恍惚,脑海中挺拔寂寥的背影一闪而过,“非也。”
“朕以为朕与皇祖母,当同船共济。”
不论怨与不怨,恨与不恨,她确实早已与冯家一衣带水。
强行割袍断义,只会彼此都粉骨碎身。
政治的底色,是妥协啊。
冯芷君总算满意,拓跋聿句句在理,且她的内里,还是那个轻易妥协的模样。
江山多娇胭脂绘,她冯芷君还不愿拱手让人。
“容哀家,再思量思量。”
冯芷君没有直接同意拓跋聿所请,“陛下闲来无事,可多去佛堂听经。”
“诺,孙儿领旨。”
待她步出殿外,冯芷君才唤来妙观:“将阿耆尼召来。”
“郡公,您输了。”
白子被黑子团团围住,逼困棋角,苦无生机。
“啊,啊”冯初拈着棋子的手指一凝,白子滴溜溜地滚落,搅乱一盘棋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