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婢子见过陛下。”奈何彩陶盏色泽鲜亮,也提不起冯初半分想要尝药的想法,“郡公,婢子按太医新制的方子熬了药。”
要柏儿说,小娘子哪点都好,就是劝她用药,当真麻烦。
“明日再用,也不妨──”
拓跋聿目光似火,灼得冯初不自在。
她终是不能在拓跋聿面前太过任性。
“……你且下去。”冯初婉拒了柏儿给她喂药,自个儿取了银匙,在拓跋聿眼前将药汤饮尽。
才搁下银匙子,唇畔便传来柔柔的触感。
是一枚桃脯。
蜜渍的甜香顺着唇齿冲淡了药味,冯初低头,衔住那枚桃脯,额间不慎散落的碎发扫在她的鼻骨上。
这本是寻常亲近之举,拓跋聿的心却蓦然开始擂鼓阵阵。
她倏地将手收回,蜷于袖间。
总算缓过了药味,冯初咽下桃脯,“陛下今日出宫,是为何而来?”
拓跋聿来这,就问了北海王的事情,还是柏儿透给她的,至于为何会来这郡公府,是半个字都不曾言。
拓跋聿咬了咬舌尖,她也不知自己为何就在京兆郡公府门前走不动道了,亦不愿言明自己忧心她。
霸道有余,气势不足道:“天子富有四海,九州万方都是朕的,郡公府……也是朕的。”
“朕想来……就来。”
陛下有多长时间不曾在她面前露出这般窘迫羞怯的模样了?
冯初颔首,并不驳她,“好,只要陛下想来,就来。”
她低沉的语调太柔和,拓跋聿眼眶蓦然有些发酸,情难自抑地朝冯初怀中倒去。
纤瘦的手臂扣住她的腰身,将脸埋在她的脖颈处,湿热滚烫的泪珠毫无顾忌地染上她。
“……我还是没办法原谅你。”
天家情薄,拓跋聿并非全然迈不过双亲之死,她更怨,是怨冯初也算计她,利用她。
即便她待她这般好,即便她呕心沥血。
冯初愀然,温柔地顺着她的脊背,将人搂得更近,下巴轻轻抵上她的乌发。
“……那陛下,便不要强求自己。”
怀中人的身躯微微一抖。
“怨我,恨我,日后贬我,杀我,臣不怨陛下。”
冯初唇瓣擦着她的额顶,诉尽衷肠,“因果有常,该臣有这一遭。”
怀中人啜泣地更凶了。
唯盼你,万事安康,再无苦厄,来日驾鹤,引魂升天,我会日日在诸天神佛座前,替你祈福祝祷。
她没有将这话说出口,由着她将她越抱越紧。
阿耆尼……阿耆尼……
拓跋聿紧紧锢着她,内心无数次唤着她的小字,却无法说出口。
冯初安静地任她抱着,靠着,汲取温暖。
晚风开云,拨出昏黄的金,撒在庭院内的红叶上。
冯初抚着她的发髻。
好安宁啊,她想。
……
北海王妃入京,盖因其是冯家女,至平城时已是黄昏,太皇太后特令宵禁延后,大开平城南正门。
远远瞧去,鼓吹喧阗,灯火烛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