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回头见是田酒,大倒苦水:“你还不知道呢,掌柜病倒了,在床上起都起不来,我天天两头跑……”
“他又病了?”田酒奇怪,“难道说赵敦仁又来找事了?”
“没有没有,”见她误会,伙计赶紧解释,“这次是真病了,前
段时间总是下雨,掌柜去看货,淋了场急雨,当天夜里就病倒了,吃药吃到现在都还没好,眼见人越来越瘦……”
他一说起来就打不住,药堂的人唤他,他才住了嘴,一拍脑袋。
“瞧我这记性,掌柜还等着药呢。”
伙计急匆匆进了灶房,端了碗黑乎乎的药汁,满头大汗地往回走。
田酒想了想,跟了上去。
一进房间,一股子腐朽的苦气蔓延来,像是进了常年久病之人的屋子。
进了内屋,绕过屏风,床上躺着个瘦巴巴的人,大热天气里还盖着厚被子,被子外的两只手枯瘦,像是带着斑点的老树根。
“郑掌柜?”
田酒几乎不太敢认他,不久前还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儿,这才几天,怎么就成了这幅模样。
房中安静,好一会,郑掌柜皱巴巴的眼皮睁开。
“酒丫头,你来了。”他嗓音气虚。
“你……”田酒多少句话哽在喉咙里,却不知道该说什么,最后只轻轻说了句,“我来看看你。”
“我老得快死了,没有谁愿意来看我,也就只有你了。”
郑掌柜说得很慢,嗓子里时常发出几声病重之人那种虚无缥缈的嗯声,说一会停一会,一句话说了很久。
“胡说什么,你年前一顿还能吃好几碗饭呢。”
田酒坐在他床前,鼻子酸酸的。
“能吃是福,你也要多吃点,”郑掌柜眼睛睁开一会,又闭一会,又睁开,转头看田酒,“你家里那两个男人,对你好吗?”
田酒点头:“挺好的。”
“那就好,那就好……”
郑掌柜说话混乱,田酒和他乱七八糟地聊了会,又帮着伙计给他喂了药,回去时心情很低落。
说起来,她和郑掌柜也没有太多关系。
可好好一个人,时节一到,雨水一落,忽然像秋天的叶子般黄透干枯,很难不让人感伤怅然。
出去一趟,回来眼睛红了。
嘉菉急得不行:“这是怎么了?谁欺负你了?”
田酒摇摇头:“没有。”
“那你怎么不开心?”
田酒不说话,嘉菉急得团团转:“你怎么了?你告诉我,不管是什么人什么事,我来解决,好不好?”
他压着焦急,低声哄人。
田酒叹息:“郑掌柜好像要死了。”
“……郑掌柜?”
嘉菉回忆起来郑掌柜的面容,也是一惊:“上次见面人还好好的,怎么就要死了?”
“他老了,生了场病,可能起不来了。”
田酒说完,两人都沉默了。
生老病死,就像四时晴雨,谁也干涉不了,只能无奈接受。
田酒又想到既明,不免庆幸自己趁夜带他来镇上,不然他是不是也会像郑掌柜一样,变成一片无可挽留的枯黄叶子。
既明还病着,一时半会不好挪动,晚上需得留个人照料。
田酒没等既明这一觉醒来,就让嘉菉留下照顾他,她给两人留了些钱,自己先回了田家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