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让殿下见笑了。”
突然,祁如意问:“您对母亲即是如此盲目?”
王怀微微一哂,却并不羞于承认:“是。”
这一番促膝长谈,无疑让祁如意又接纳了王怀一些。他接连追问,如所有孩童一般,天真地打探着父辈的故事。
但他想听,夏鹤却听不下去了。
画檐下,竹帘浮动。王怀还在畅谈,祁如意突然警觉道:“谁在那里?!”
夏鹤挑开竹帘,冷厉的目光毫不客气地刺向殿内,偷听得理直气壮。
“王大人。”他道:“我有要事相商,劳驾移步武英殿。”
祁如意气得小脸发青,抢在王怀前面说:“太师正在为本宫讲学。”
“国务军机,延误不得。”夏鹤这才看向他,“我保证,此事比太子殿下年少思春利害攸关。”
“你!”
王怀目睹父子二人剑拔弩张,早已惊愕失色。他连忙起身,从中周旋。
“夏大人,太子殿下学这些,说到底是陛下的旨意,还请您体谅她为人母的一片苦心。况且今日的授课也快结束了。您先行一步,我速速就来,不会耽误片刻。”
他搬出祁无忧,夏鹤也懒得继续咄咄逼人,不置一词便走了。
自然,也没有对祁如意行礼。
祁如意气得火冒三丈。
他怒目切齿,双手紧攥成拳仍克制不住地颤抖。因为祁无忧不会为了他去斥责夏鹤,不会像寻常百姓家的母亲一样,为他出气。
“太师,你且看吧。”祁如意睥睨夏鹤消失的方向,道:“他先是使计把太傅从我身边调走,现在又想把你也支开。”
王怀劝道:“殿下,不会的。臣到您身边来是陛下的意思,他不会忤逆陛下的。”
但祁如意不听,负气进了内殿。长袖一扫,闭门谢客。
王怀拿他这和祁无忧如出一辙的个性没有法子。不过两父子如今针尖对麦芒,积怨愈来愈深,总能教祁无忧放宽心了。
他将今日之事记在心中,匆匆赶往武英殿。
殿中只有夏鹤一人。他闻声抬头,只看了王怀一眼,并未刁难。
偌大的宫殿中陈列着十几张长案,上面摆满了无数卷犊。夏鹤道,知己知彼,谋攻之前,他们势必要将梁国的国力摸清不可。人丁,钱谷等三军之事不易探取,因此他早年便陆陆续续派出亲信,联合当地的乡人搜集见闻。眼前的案牍,不过冰山一角。还有更多的报闻从宥州源源不断地运到京城。
不过,将数以万计的案牍一一阅遍、厘清,绝非朝夕功夫。
“早就听闻王大人是位写文章的好手。”夏鹤注视着王怀说,“日书万字也不在话下。”
王怀已经大致翻阅了一些卷宗,哑口无言。
若是祁无忧决意伐梁,兵马大元帅之位,除了夏鹤,的确无人可以胜任。
他长舒一口气,应道:“我明白了。”
说罢,王怀马上埋在了浩如烟海的卷宗之中。一时间,空旷的大殿里,只有二人翻书的声音不断回响。
虽说能者多劳,但夏鹤给王怀找来这么多活计,他就不得不在御史台、东宫和武英殿之间连轴转。几日下来,王怀在御前露面的时间都少了许多,但他每日见到夏鹤,却没有一声怨言。
夏鹤看在眼中,持卷的手不自知地松了松。若非听过祁无忧亲口承认,很难相信王怀跟他一样,也曾短暂地拥有过她的心,和她“两情相许”、“难舍难分”。
“王纳言。”他放下文卷,第一次以官职称呼面前的仇敌,“一直没有娶妻的打算吗?”
“您不必试探我。”
隔着如山如海的文牍,王怀淡淡一笑,很是坦然地说道:“王怀自始至终都是陛下的男人,这一点,将来也不会改变。”
夏鹤闻言,罕见地没有动怒。他甚至更为平静了:“但她现在只拿你当臣子,你不难受?”
王怀还是那句话:“两情若是久长时,又岂在朝朝暮暮。”
“你真能坐得住。”
夏鹤并不信这番冠冕堂皇的说辞。但王怀却反将一军,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