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平时日常用品一应俱全,衣服鞋袜都有专人送上门,个人花销少得可怜。
二人坐车回到灵泉山,谢清砚在车上又玩了一路小游戏,甫一下车,便往屋里钻。
宿星卯亦步亦趋,在她进门前喊住她:“谢清砚。”
谢清砚停住脚步,站在屋檐下,转身看他。
暮色愈沉,清幽幽的夜,月色如银,天边挂着几颗小星子,像谁撒了把细碎的小钻,忽闪忽闪眨着眼,莹莹亮。
宿星卯站在篱笆栏边,身形萧萧,披了层银亮的月光,衣裳风里晃,猎猎地将衬衫鼓作一团帆。
灯光晕黄,朦胧一盏,将他的眼也照得清亮。
不知不觉看得出神了,谢清砚脚下生了根,舌头打绞:“干嘛?”
“我不想回家。”
她寻思你不想回家管我什么事,话到舌尖一转溜,心想拿人手短,好声好气问:“为什么?”
宿星卯没再说话,只矗立在原处,像根笔直生长的青竹,挺拔,落寞,眼角眉梢的光消失了,灰蒙蒙,只有目光依然落在她脸上,失神了般,一动不动。
谢清砚心里叹气,大概知道为什么了。
如不是曾经亲眼所见,她也不相信,很不可思议——宿星卯怕黑,他连睡觉都要保持灯火通明,至少是一盏夜灯。
从很久以前就如此。
他没说过缘由,猜也猜得到,小时候成绩不如意,被宿之洲动辄体罚,关进暗无天日的小房间,要他反思。
只记得有一回暑假,约摸是初中,锦城忽逢十年难遇的大雨,天公作怒,将天幕活活撕了道口子,一盆接一盆,哗啦啦往下泼水,洪灾泛滥,阴天绵延半月有余,因雨势过大,灵泉山突然停电。
宿星卯父母驻外,他仍住在她家。
两人对门,她正躺床上玩手机,听见轰隆一声响,炸雷四起,他房间里也传来一道巨响。
谢清砚吓了一跳,手机脱手滚落,从床上蹦下来,等她慌乱捡起,屏幕四分五裂,爬着一张蜘蛛网,她怒火攻心,直直开门,要去找他算账。
“咚咚咚”砸了几下门,她满腹骂人草稿还没出口,门倏地打开,罪魁祸首一把抓住她的腕子,冰凉的身躯如山倾般压下来。
谢清砚步子踉跄,没站稳,往后栽倒,却被一双手臂如藤蔓般紧紧环住,搂进怀里。
她惊愕失色。平日里谢清砚要是心情不好,处处挑他毛病玩,心情好两人井水不犯河水,自从他放出“不要来找他”的狠话后,别说拥抱,连手指都不会碰一下。
她从没见过这个阵仗,宿星卯像是从满屋的黑暗里跌了出来,整个人倒向她。
谢清砚当场愣住,连害羞都忘了。
等回过神,便手脚并用地踹他,推他,只差没呲牙咬人。
任她又踢又蹬,宿星卯却纹丝不动。
他的身体僵硬如石,还在打抖,轻轻颤着,手脚很凉,搂着块冰揣怀里,大夏天让人直哆嗦。
谢清砚觉察出情况不对,停下动作,也慌张起来,问他:“你怎么了?”
他不说话。
直到她连连追问。
他才低低地说:“可不可以…不要走。”
话极艰难,似乎是从叩响颤抖的唇齿,从喉头里硬抠出来,断断续续组成一句完整的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