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卿云无奈开口,她试图抽回手,却被他固执地攥着:“再不上药止血,你这只手怕是真的要废了。”
“我害怕。”
唐九霄对她的警告置若罔闻,非但没有松手,反倒将自己的脸颊凑到她手边,无意识地蹭了蹭。
他闭了闭眼睛,长睫不安地颤动:“我不敢睡……阿云,我怕这只是一场梦。”
“梦不梦的,我一个活生生的人戳在这儿,你还有什么好怕的?”
沈卿云唇角努力弯起一个自然的弧度,抬起另一只手点了点他的额头,语气轻松,甚至带着点旧日里才有的轻叱:“看看你,今年贵庚了?上个药怕痛又不丢人,还学小孩子撒娇耍赖这套?”
她故意拖长了调子:“这要是传出去,唐九公子的脸要往哪儿搁?今时不同往日,我可不惯着你了。”
这话语,这动作,这语气……
唐九霄怔怔仰望着她,或许先前只是诱她心软,刻意为之的作态。
可而今,他竟当真觉得自己如在梦中。
眼前这带着旧日温度的嗔怪与亲昵,美好得令他心尖发颤,却又虚幻得叫他不敢呼吸。
见他神情怔忡,沈卿云默然垂了眸子,掩住了眸光深处的悲哀与酸楚。
是了。
当年便是如此。
唐九霄此人,骨子里刻着与生俱来的倨傲,目下无尘。加之那张得天独厚,招蜂引蝶的脸,行走江湖,明里暗里不知招惹过多少是非。
一旦与人动起手来,纵使武功卓绝,也难免留下些或深或浅的伤痕。
可谁能想到,这位在外人面前睥睨众生,手段狠戾的煞星,偏生比自己这个女儿家还要娇惯。
既怕药粉洒在伤口上的刺疼,更怕汤药的苦涩滋味。
哄他上药,劝他喝药……这桩桩件件,便成了沈卿云与他之间旷日持久的斗争。
她需得绞尽脑汁,使出浑身解数,温言软语,连哄带骗,有时……甚至还要付出些更为亲密的代价,许下些令她面红耳赤的承诺,才能叫这位难伺候的爷皱着眉头,勉强配合。
“阿云。”
忽而,唐九霄将她的手凑到唇边亲了亲,近乎迫切地向她祈求:“我不闹了……从今往后,我们好好过,好不好?”
“嗯。”
沈卿云倏然回神,轻轻地应了一声,弯了弯唇,又重复了遍:“好好过。”
好好过。
多么轻巧的三个字。
可惜,横亘在他们之间的,早已不是那些可以言说,能够被化解的伤害与欺瞒。
是胡绥那条全然无辜的性命。
是她这辈子都难以偿还的血债。